他想起这女孩认为婚礼主持工作不错,理由是“每天接触的都是开心的人”。
这话蛮天真的。他想,但也没错,因为婚礼上碰到的人都是开心的人,所以,我这可以算是为开心的人在做开心的事。
他想,她还说得挺到位的,面对开心的脸,总比在单位、在家里面对无趣的脸要开心一些,难怪我这么享受在台上主持婚礼的感觉。
这想剃光头的中学女生,可能在无意之中确实点中了冯凯旋的“穴位”。
一个人,哪怕单位不宠,老婆不爱,无足轻重,他也渴望笑脸。更何况,这“婚庆主持”,还是一份声声祝福别人、开启人生美好新篇章的工作,简直台上一枚“暖男”。
如果不从这角度看,那么,在别人眼里混得灰扑扑的冯凯旋对这份活计的盎然兴致,可能就会令人有些纳闷。
一年半以前,冯凯旋41岁,作为一名出版社员工和曾经的军人,他意外跨入了婚庆这一原先做梦都想不到、八竿子都打不到的行业。
说来相当奇葩。事情起于前年秋天他偶尔受邀,为一位老战友主持的一场婚礼。
这位战友非拉冯凯旋来为自己人生中的这第二场婚礼做主持,原因有二:一、他知道冯凯旋在部队时会唱歌,在台上能来两下;二、他怕陌生人主持说错话,毕竟二婚,台上台下顾忌的东西比较多,而冯凯旋是战友,知根知底,会护着自己。
结果,在那场婚礼上,“临时担当”冯凯旋大放异彩,他不仅精心备词,而且以歌串场,亲自献唱《第一次》《情非得已》《深呼吸》《忘情水》,唱念做打,一应俱全,惊倒了一片,连同他自己。
那种久违了的舞台表达快感,让他差点爽晕过去。
婚礼后,有人凑到他面前说,哇哦,凯旋,还是小时候的“金嗓子”哪,你这台上的范儿,简直要抢专业主持的饭碗了。要不,你有空的时候来我这儿帮忙,我手头缺你这种型的,有文化又能唱,真的。
这人是冯凯旋的小学同学李星星,开了家名叫“喜果”的婚庆公司。这天的婚礼现场就是由他公司布置的。
于是,在随后的日子里,受李星星不断怂恿、邀请,冯凯旋就慢慢进入了这行,开始时是偶尔去顶个场,后来顺手了,就渐渐多起来,现在不固定,婚礼多的春秋两季,基本每星期一场。
作为一个年纪也不算太小了的男人,冯凯旋跨入这一行后,对属于民俗的婚庆行业,对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说话、歌唱,好像没什么不适,并且还干得挺乐,因为:一、他享受在台上的感觉,自离开中学、部队后,多少年没登台唱歌表演了,估计周围人都不晓得他会唱歌了,如今他一上台,那种被聚焦感,总是让他的情绪处于高点,于是这一刻几乎成为他一周生活中的高潮;二、因为空闲,与朱曼玉分居后,他晚上除了加班校对那些文稿外,也没什么事,去婚礼现场干份活,还热闹一些;三、因为钱,一场婚礼主持下来,开始时拿2000元,后来到3000元,现在到5000元了,谁让喜果老板李星星是他的小学同学,也谁让冯凯旋的主持技艺在飞速地提高,以李星星的看法,以冯凯旋这样的提升速度,两年后必定跻身全城顶级水平,8000元;四、可能就是上面那中学女生无间中点到的心理“穴位”,即,面对开心的人。
所以,现在如果哪天晚上有主持婚礼的活儿,冯凯旋从早晨起床那一刻起,心里就有隐隐的兴奋。
他就带着这份兴奋,去单位上班,坐在办公室里,为书稿挑错别字,像职场里一粒不起眼的灰尘,一直忙到下班。然后,飞快地骑自行车回单身公寓,换好装,吹好头发,一身光鲜地赶赴婚礼现场。
当然,他这一年多来的这份奇葩兼职,尚未正式办离婚手续的老婆朱曼玉,以及儿子冯一凡是不知道的。单位的同事和身边的多数人也是不知道的。他没告诉他们,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在国有文化单位有份正式的工作,在外面兼职而且还是这么一份听起来有些好笑的兼职,呵,婚庆工作,对于一个中年大叔,是不是有些另类,有点low?他怕人会笑。另外,人都是有小算盘的,他也一样,他想,都快离婚的人了,自己辛苦赚来的零花钱,干吗要告诉朱曼玉?
所以他保密,类似于偷着乐。
现在坐在出租车里的冯凯旋,马上就要到达今晚他将上场的江景大酒店了。
他又看了一眼手里那张纸条上的号码,心想,小孩给的号码,管他靠不靠谱,要不让朱曼玉先联系一下看。
他就用微信把这号码发给了朱曼玉,然后用语音告诉她:看了一下午,中介那儿没有“书香雅苑”的房源,一套都没有,我只搞到了一个号码,你先问问看呗。为什么让你问呢?因为你会谈价嘛。
他放下手机,心想,我说得没错,是你会讨价还价。
在这方面她是比他能干,他承认。以前没分居时,只要他买回来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她不抱怨买贵了的;若想让她住嘴,只有让她自己去买、让她自己上。确实,她也因此更愿意自己上。她冲在前面多了,他这方面的生活能力自然下降了,于是更弱,导致他心里对讨价还价这些事也嫌麻烦了,不想做主了。而她自己上了,又常抱怨他当甩手掌柜,啥都不管。
买东西是小事,但在他看来,在儿子学业等大事情上,其实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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