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如前所述,这种非穆斯林统治的良善性,更需要通过国际治理秩序真正的形式化来实现。真正的形式化是在非西方与西方的博弈过程当中逐渐磨合而成的,作为非西方的力量,中国与伊斯兰世界在这个意义上是盟友。中国与西方的博弈,在不断地互相型构,改造着世界秩序当中“生产的政治”,两方因此共同主导物质秩序。伊斯兰世界与西方的博弈,则是通过其非穆斯林统治而实现,这是一种可以获得法权形式,从而形成规则积累的博弈过程——“文明的冲突”难以形成规则积累,必须也必将被超越。伊斯兰世界在政治层面成为中国与西方博弈的盟友,在社会层面,则通过伊斯兰的分配政治为世界呈现出人类生活之纯洁性的可能性。
于是,伊斯兰世界那些不愿世俗化的穆斯林,通过放弃自我统治,而赢得更多的东西。他们将在一个物欲横流喧嚣不已的世界里,向人们呈现出内在平静的可能性;在一个无所顾忌缺乏敬畏的世界里,向人们呈现出对于神的敬畏的可能性。在日益世俗化的世界,这样一群仍然坚守自己宗教信仰的人,时刻提醒着世人要自我节制,提醒着人们意识到理性的渺小,提醒着人们不得僭夺神的位置。伊斯兰将在这个过程中,真正地影响这个世界,也成就自己。它进而成为启示人类命运的力量。这不是对人类命运做一种实体性的——表达出神的意志——的启示;而是作为一种结构性、体系性的启示——人类必须作为体系的成员存在——从而启示人类的命运。
ss=bold3.大国互动推动的秩序演化
前述种种构想,属于中长期时段的事情;就中短期来说,我们不得不面对有可能更加动荡的世界。这意味着对于大国来说,推动奥古斯丁秩序扩展的责任变得更加重要,前述第二个问题,即如何抑制大国的自利行为,也就更形凸显。
奥古斯丁秩序的扩展与演化,很可能就是通过若干大国的互动与协作过程来实现。如前一节所述,中短期来说,由于欧洲的普世的虚幻性与美国的普世的虚假性,面对动荡它们会建起一个贴着美国的标签但满是欧洲开的旋转门的防火墙。海洋帝国有其生存逻辑,由于其特定的财政约束,它无法担纲起重任,将其主张的普遍秩序深入到亚欧大陆的腹地深处,防火墙便建在亚欧大陆的边缘地区。但倘若亚欧大陆内部的秩序无法安定下来,各种结构性困境长久无法化解,则流民将顺着旋转门继续进入欧洲以及世界其他地区,于是整体状况未必会比此前更好,甚至会更糟糕也未可知。那么,亚欧大陆的秩序又该如何安定呢?这只能在陆地大国的主导下完成,在可预见未来就是中、俄两国了,但这两国真的能担负起这个责任吗?它们对责任的担负,目前的途径很可能是在与海洋国家协调的基础上,支持伊斯兰世界一批威权主义国家。但这就又回到了伊斯兰世界结构性困境的局面,折腾一圈回到起点。这样治标不治本,只能是等待着周期性动荡的到来。
但我们在这个过程中可以期待的是,在各种和平与暴力的互动过程当中,大陆国家会逐渐意识到自己的世界历史责任,并逐渐打开自己的世界主义之精神自觉。未来的世界治理秩序会逐渐演化出这样一种可能性:以美国搭建起来的形式为基础,形成一个全球治理司法化的形式框架;几个具有世界主义性格的超大国,在互动过程中,逐渐形成一种超越于任何单一国家之上的治理机制。这样,高阶奥古斯丁秩序便会得到拓展。这与近代历史上民族主义性格的列强所主导的秩序不同,不会带来对世界的瓜分;也与纯粹美国主导的秩序不同,任何国家通过世界治理秩序谋私利的行为,都会在大国的互动过程中受到制约,从而达到去美国化的效果,化解掉大国自利的问题。美国与世界事务的关系在此过程中日益形式化,美国的主体性就消失在日益普遍化的世界公民体系之中,其他各超大国也相继进入这个普遍化的过程。
这时的全球治理本身就具备“世界政府”性质,既有国际法权秩序下的国家主权,也会被奥古斯丁秩序更深刻地穿透。这样一个过程,会使得伊斯兰世界当下所隐忍的怨恨,有相当一部分被消除掉,即便宗教改革仍未实现,伊斯兰教法国际仍未出现,但极端主义本身的号召力也会大幅下降。这样一个普遍秩序的演化过程,“双循环”结构同样会构成其政治经济学基础,这种经贸结构使得世界秩序变得更有张力,更有演化性,也为大陆深处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
目前只能对这个过程做如此一番极为粗线条的描述,很多事例看上去还不能支持这个可能性。但也有一些案例、危机、纷争处置正在一个更长的时间段内起作用,对更耐心的观察者来讲,这些迹象可以看作一种趋势。由于中国的规模和文化,中国的成长及未来的演变只能从世界历史的总体活动中才可获得理解,它可以被表达为:未来的世界秩序是由中国加入这个秩序的过程所定义的;未来中国的成长也只能在这个过程中实现。这样一种历史过程,正呼唤着中国作为世界历史民族的精神自觉。le=世界秩序与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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