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相摇摇头,道:“这天地本就虚幻,曾有人说自己去了一处仙符之地,不过一局棋的时间再下山,世道就已过了百年,也有人生来就要比旁人聪慧许多,便是未曾教过的东西他也好似与生俱会一般……可见这世上多得是我们无法探寻的机缘。
庄周梦蝶,许是这个小千世界他是蝴蝶,其他小千世界是庄子,就如我们在这品茗论道,可或许在其他小千世界中,我不过一个屠夫,一个书生,亦或是六畜,甚至是鬼神,这都是有可能的事。”
说完却又笑了,“这也不过我一方论谈,先师探索此道至临终也未解开,我亦如此。”
他说完稍稍停顿一瞬,见对面少年仍拧眉不语,便凝视着人继续说道,“留行,这世道万千,总有许多我们汲汲一生都无法探寻的东西,你既有此机缘乃是上天恩赐,与其耿耿忧愁,倒不如放开心怀,好好过这一生。”
上天的机缘吗?
姬朝宗不清楚这是不是上天给他的机缘。
当初知晓阿宁和幼时的自己相见时,他的确有些羡慕,爱一个人,自然想要见证她的一切,而于他而言,能和阿宁一同生活几十年是他的幸,但他总想着要更多些更多些。
他想知晓小时候的阿宁是怎么样的。
他想陪着她一起长大。
他想替她遮风避雨,让她再也不用如前世那般,一个人经历那样黑暗的三年。
他想要她父母双全,家庭和睦,一辈子做那个骄傲的顾家大小姐。
虽然如今这个世界没了顾家二房,想必阿宁的一家也不会如前世那般凄惨了,可他……还是想陪着她。
他从不感恩上天。
于他而言,他拥有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挣来的。
可如今他的确心怀感激。
唯独一件事令他心忧不安。
他明白师父所言,万千世界人生百相,他不认为自己有那个世界的记忆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他不会去想他来了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的他又去了哪里,无论哪个世界都是他。
这个,他无比坚信。
诚然他醒来时的确有些浑噩。
但时间久了,有些他那一世未曾经历的一切也如纸画一般跳跃到他的眼前,冲入他的脑海。
他是真实地活在这个世上的。
纵使有些不同,但他的父母他的亲人,他们的情感都是一样的,所以他不会与他们感到生疏。
就如此刻面对他的师父,他也是十分熟稔。
可他还是担心。
那个世界,他的祖母、父母皆已故去,孩子也都长大有自己的生活,唯有阿宁……他长指微收,声音微沉,看着法相问道,“师父,可我突然有了这些记忆,是不是代表那个世界的我已经殒身?”
他并不在乎生死。
何况活了六十年也实在是够了。
可他担心阿宁。
他的阿宁又怕黑又怕冷,最怕孤独,若是她醒来发现他没了,一定会哭的。
于他而言,能经历阿宁的小时候的确重要,可若是这一切的代价是让那个世界的阿宁失去他,独自一个人孤独终老,那他便是拼死也要回去。
他既有这样的机缘,不信改不了天换不了命。
法相闻言却是一怔,他笑笑,“你这个问题,我也解答不了,可我看过你的命数是圆满绵福之命,想必那个世界的你也应该是圆满终老的。”
就连师父也解答不了吗……
姬朝宗心中突然有些怅然。
但他也知晓这样的问题实在是有些太过不可思议了,师父再厉害也不过是肉胎凡身,他想了想,终究还是未再说,只是起身朝人一礼,“徒儿还有事,就不在这叨扰师父了。”
他说完便要离开。
可法相却拦了他一回,“你心绪不稳,在这留一日再走吧。”
想自己如今这样回去,只怕也会惹祖母他们担忧,姬朝宗迟疑一瞬还是答应了,“那我先去禅房。”
法相点头,见人要走又笑着说了一句,“想必那位顾小姐对你而言肯定很重要。”
要不然也不至于让他一向聪慧过人的徒儿困于这些问题之中。
姬朝宗闻言停下脚步,他转身,脸上扬起今日来第一抹笑容,他没有丝毫掩饰,笑容温柔,眉目如春,“是,她对我而言非常重要。”
说完,他又朝人一礼才往外退去。
法相目送他离开,笑着摇了摇头。
这夜。
姬朝宗辗转反侧,直到月上中天才勉强入睡,可入睡后,他却进入了一个梦境,梦中自己和阿宁仍待在苏州,屋中那架清风送荷的屏风栩栩如生,他看着自己坐在床边去喊阿宁起来,而床上阿宁即使老迈也依旧夺目的面容轻轻皱起,似乎是不大高兴就这样起来,咕哝一声又翻了个身想继续睡,最后却还是被他闹腾着醒了。
他看着他们起床洗漱,看着他们牵着手在园中散步。
……
梦很长。
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见证了他们的一生。
他们始于少年,终于暮年,虽然也有过争吵,但更多的还是陪伴和欢闹,他看着他们一起长眠于一个冬日,在离世的那一天,他们还一起牵着手去园中摘了一枝新鲜的梅花。
那个时候的自己已经背不动她了,可还是执拗地牵着她的手。
雪落满头时。
他和她一起长眠在梅树下。
他们的子孙如他所要求一般,把他们合葬于一个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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