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十周年后,我去阁楼整理她的遗物。
我的妈妈姓陆,是个美人胚子,照片上的她还年轻,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一只手夹着课件,另一只手上拉着的,是我。
拍摄照片的人姓顾,是我的另一位妈妈。
我们是一个有点儿“特殊”的彩虹家庭,我是混血儿,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对我无微不至的爱。
我童年最初的记忆和温暖都来自于她们。
陆妈妈会抱着我唱儿歌哄我入睡,会给我讲绘本,会带着我玩积木拼图,另外,我很喜欢她给我讲科学知识,那个世界绚烂而又复杂,她娓娓道来,浅显易懂又深入人心,构成了我对医学、对生物工程最初的启蒙。
我的另一位妈妈则非常会做饭,承包了我们的一日三餐,妈妈做好的便当带到学校里总会大受欢迎,这是年少的我最开心的事。
陆妈妈带我读书识字,顾妈妈则带着我强身健体,每个清晨跟她一起去跑步,和她一起踢球,我们奔跑在绿茵场上,也把欢笑和汗水洒在了这里。
我喜欢读书,也喜欢运动,更喜欢她们。
童年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我跟幼儿园的小朋友说:“我的妈妈是超级英雄,是钢铁侠,她救了很多人!”。
小朋友们哄堂大笑,没有人相信。
我哭着缩在陆妈妈的怀里回了家。
那天晚上,不知道她跟顾妈妈说了什么,直到深夜,书房里的灯还一直亮着。
隔天傍晚,我照例等妈妈们来接我放学,因为她们工作忙,我时常落在最后,正在无所事事玩着积木,班级门口一阵骚动。
有小朋友们惊呼:“看!钢铁侠!”。
哗啦一下,全班的小朋友都围了上去。
钢铁侠手里拿着糖果,一一发完,最后一颗是留给我的。
她走到我面前来,摸摸我的脑袋,蹲下身把糖递给我:“念青,妈妈来接你回家”。
面罩下是熟悉的声音。
我一下子扑了上去紧紧搂住她的脖子:“妈妈!”。
在小朋友艳羡的目光里,我被抱了起来架上肩头,越过人群往外走,我兴奋地又笑又叫,有小朋友说要来合影,妈妈也都一一应从。
那一天,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走出校门已是黄昏,陆妈妈站在门外和园长聊天,微微点了下头致谢。
看见我们走过来立马结束了谈话内容,把我从妈妈头上抱了下来,等我们钻进车里,顾妈妈摘下头套的时候,在炎热的酷暑里已经满头大汗了。
陆妈妈教会我温柔,顾妈妈身上则有代表父亲刚毅坚强的那一部分。
因此,我虽然没有父亲,但收获了两份同样平等而温暖的爱。
我就在她们的精心呵护下茁壮成长起来了。
彼时的我,还不明白同性恋是什么意思。
我们这样的家庭又代表了什么。
直到十岁那年,我跳级去了新的中学。
陌生的同学对我指指点点,在我的课桌上乱写乱画,在我的背后写小纸条,骂我是“变态”,“变态生的小变态”。
我忍无可忍,挥起拳头冲了上去,轮打架,受到顾妈妈言传身教的我怎么会输,骑在男同学身上把人揍了个鼻青脸肿,然后老师给我的妈妈打了电话。
顾妈妈赶来学校接我,我从没见过那样的她,冲着老师点头哈腰的,给男同学家长道歉,还给他们买了水果,赔偿了医药费。
对方的脸上是鄙夷而不屑的:“这种家庭教出来的孩子怪不得会这么粗暴野蛮,还好伤的不重,不然跟你们没完”。
那一瞬间,我看见妈妈攥紧了拳头,眼眶微红,但她又很快平静下来,一言不发牵着我走。
我甩开她的手:“他们说的没错,你就是变态!”。
我的妈妈,向来刚毅坚强的妈妈,通红了眼眶,身子猛地一震。
我心里又酸又涩,背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一口气跑回了家。
我知道她跟在后面,但我还是锁了门。
陆妈妈在家等我们吃饭,摆好碗筷:“回——”
她话音未落,我们一前一后进了门,我冲进了自己的房间,锁上门哭起来。
而我的妈妈也一言不发进了卧室。
我知道那天陆妈妈是想打我的,她听她说完了始末,也红了眼眶,我听见那边传来小声的争吵。
那是记忆里她们唯一一次吵架。
最后陆妈妈不知道怎么地,似乎是被人劝住了。
她冷静下来,敲响了我的房门,叫我出来吃饭。
在这个家里,她虽然看似温和柔软,但我知道她实际上是最说一不二的人。
我心里有愧,但到底是叛逆的年纪,关于性别意识又刚刚萌芽。
那些人说的话在我心里深深扎下刀子,我想到顾妈妈点头哈腰道歉的样子,又红了眼眶。
我觉得她们好像错了,又好像没错,我的心里纠结地像一团杂乱无章的毛线团。
最后当然也是她拿钥匙开了门拉我出去,她的手掌干燥温暖,把我按在了椅子上,自己去盛饭。
桌上有我喜欢吃的鸡腿,我吃了两个,她却又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我碗里。
我放下筷子:“妈——”。
她温和平静的目光看向我,彼时鬓边已有了白发,但岁月从不败美人,她依旧是很好看的。
她没有谈那件事,她只是说:“你喜欢吃肉,不喜欢吃菜,有的人喜欢吃菜,有的人讨厌吃肉,你能说不吃菜就是不对的吗?或者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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