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门,残破的走廊上全部是洗出来的破衣破布。这是从死人身上趴下来的,在这个时代是忌讳,但是张春坚持说事急从权,所以活下来的人还是照办了,让很多死去的人光溜溜地埋入了泥土。
早春的夜晚非常寒冷,何况还下了雨,气温很低。空气中弥漫着火焚烧的气息,但是就算是这样,也比后世的空气质量要好上数倍。张春仰头看天井上阴沉的天空,以及在风雨中摇摆的,檐瓦上的草。
“真美啊。”张春深深地呼吸着。不过他感到了身边春丫怪异的目光。他笑着掩饰道:“活着,你不觉得活着就是一种美吗?”
春丫很老实地摇摇头说:“我记得我娘说过,活着就是为了吃苦。”
张春被噎住了。这也许就是代沟吧,跨了好几代的代沟。春丫的眼中满是“你是大少爷,不知道人间疾苦”的眼神。
走廊上
芹姨带着十几个女人正在用这些破烂的布条改成可以穿的衣服。这些女人全部是张家各家的家仆和丫鬟,年纪有大有小,是张春最后带着人反扑,从土匪手中救出来的。有些女人已经被土匪糟蹋了,但是乱世,这就是命。她们的地位也很低,原本就是被买卖和被主人玩弄的角色。
可是也正是这些人,包括张家自己的族人身体条件都是土匪们没法比的。连张春和春丫的这样的孩子真要没命的反抗,两三个土匪根本就不对手。最后演变成不到四十人的张家撵着两百多土匪跑,很多土匪跪地求饶,可是被烧杀和亲人死去刺激到了的人们已经失去了理智。
张家人没有反抗,听说还趾高气扬觉得银子能够解决问题。事不可为时又被死人给吓软了手脚,让恐慌蔓延,导致四处逃窜。丫鬟小姐仆妇们则是因为恐惧和奴性,很多人首先想到的是自杀,真正反抗的人寥寥无几。
芹姨也是在内院响起枪声和喊杀声后,趴在自己身上的土匪开始慌张,才抓住了机会用剪刀刺伤了土匪,
土匪捂着胸口惨叫,但是叫声随着一声枪响戛然而止,土匪的脑袋像西瓜一样裂开,喷了她一脸的鲜血,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色。芹姨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走过来,那一刻,她几乎以为大少爷就是神,拯救世界的神。
和芹姨有着类似想法的不止是她一个人而已。这个时代的人太苦了,她们没有多少能力,或者没有多少心思来反抗自己所遭受的不公,所以她们都希望能够出现一个神灵来解救她们。八岁就能拿枪杀人的张春符合她们的精神需求。
所有在院子里的人见到张春出来,都恭敬地站起来叫少爷。其实除了春丫这个地位较高的丫鬟以外,剩下的这些人脸上无不带着饥饿的颜色,就算在张春的安排下,已经洗漱收拾得不再那么狼狈,那种凄惶却是无法掩盖的。
张家以前对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态度?连张春现在都感到羞愧。
张春紧了紧自己的衣袍,衣袍有些大,显得空荡荡的。“春丫,你还记得你的父母是什么样子?”
“还记得。”春丫回答得很简单。
张春默默地站在院子里看着忙碌的人们。“为什么要革命?因为那个世界已经腐朽了。”这是张春记得的父母为数不多的话语,后来父母就都因公牺牲了。只有实际到了这个社会才会体会到,“腐朽”两个字是多么可怕。
后院其实也有几间房子被烧了,不过原来小姐们住的闺房、小厨房和丫鬟们住的偏房,杂物房还在。屋顶上,两个年轻人拿着长矛站在上面担任瞭望哨。一个老郎中正在小厨房里熬药,满院子都是药香。而偏房里都是哼哼唧唧的重伤员。通向前院的院墙和两间房子成了废墟,前院的房屋全部烧毁了,还没有来得及清理。十几个身上都有伤的男女扛着一些木料走过来,院子的一侧已经清理出有了一大堆木料。两个有着木匠手艺的男人正在张秀清的指挥下准备建房子的材料。乡下人大多都懂一点木匠和泥瓦匠的活儿,因为他们的房子都是相互帮助建起来的。这点倒是不陌生。
院墙很高,还算完整。不过大门没有了。门口摆放着长矛和马刀。这是这些男女们用来战斗的武器。现在这些人那里有半点之前任人宰割的样子?
“我想不起来父母是什么样子。我只记得奶妈。”张春想了很久,才在自己的记忆中找到了这一世的亲人的痕迹。没有,或者说很少,张春正是看到奶妈用身体保护他倒在血泊之中,才意识到了危险,而拼命抵抗的。除了奶妈以外,似乎只有一些内院的争宠和宅斗。现在想起来有些可笑,人都死光了,宅斗还有什么意义?张家聚集起来的财富不可谓不多,但是贼人们抢了去,恐怕也换不了多少粮食。张家和所有的地主一样,将享乐建立在穷人的痛苦之上,现在毁于穷极成匪的人们,这是历史的必然,连国家都是这样,何况是家族?
“老爷和太太都很有本事。”春丫说话明显有些言不由衷。
张春不记得这一世的父母长什么模样,却知道他们都是标准的纨绔子弟和富家小姐,要说什么本事,恐怕还真没有。春丫也明显在敷衍自己。
“要是真有本事,也不会家破人亡。”张春叹了口气说:“我想去坟前坐坐。”
张春对张秀清交代了一下。然后带着春丫走出院子门,没有要人跟着,因为大家觉得没必要。因为张春拿着盒子炮满村子杀贼人的形象已经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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