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实在是太晚了,都到了家门口,也就没有不进去的道理。郑素年把柏昀生那事放了放,打算今天就先在家里睡。邵雪有点困,站在门口和他道了别,却被他一把捞了回来。
“过两天是圣诞节吧?”
“你现在挺洋气啊,都过起圣诞了。”
“这不月底还是你的生日吗?”他戳戳邵雪的脑门,“我也是瞎忙,两年没好好给你过生日了。刚上午跟裴书他们出去,这把梳子给你吧。”
那店员也热情,听说他是送人的,拿了个红色的盒充满了老字号店铺特有的。
喜庆。
邵雪晃了晃盒子,抬头冲他笑:“你这包装是要提亲呀。”
“……”
郑素年进门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连个面都没见着郑津。门没锁,屋子里就开了盏台灯,他小心翼翼地拉了灯绳。
郑津正靠在沙发上看报纸,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吓得一哆嗦。他往门边一看,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来。
“爸,”郑素年侧着身进了屋,“我刚送小雪回家,今儿就住家里了。”
“哎,好,好,”郑津赶忙丢了报纸,“吃饭了吗?”
“吃了。您吃的什么呀?”
“我随便吃了点,你要饿我给你去下点面,厨房里有鸡蛋,我给你打个卤。”
“真不用。您歇着吧,我就回来睡一觉。”
郑津还是跑进了厨房。折腾了半天,郑素年听见他嘟嘟囔囔:“哎,我这记得家里有两个梨的怎么什么都没了……”
郑素年有点无奈地笑笑,走到茶几前头给自己倒了杯水。郑津不爱看电视也不想学电脑,每天的业余生活也就是看看报纸。他看了看茶几上放的几块裁成册子的新闻摘要,然后把它们随手丢到了日历旁边。
他忽地觉得茶几上的日历有点问题。
他们家的日历也是张祁给的。色泽不比月历鲜丽,白纸黑字印着阴阳历的日期和节日。唯一的彩印是俯拍的乾清宫做的封皮,琉璃瓦在夕阳下泛着光,映出一片辉煌。
他揉了揉太阳穴,抬头喊了一嗓子:“爸,你这日历怎么不翻页啊?”
“啊?”郑津在厨房回,“什么翻页?”
“今儿都十二月二十了,您这怎么还是十月份的页数啊。”
郑津总算找出几个明显放久了的苹果,洗干净放在盘里端了出来。他看了看郑素年手里的日历,神色有些尴尬。
“这不,忘了。”
“您这可忘了两个月。”郑素年摇摇头,伸出手把日历往后翻。一整个秋天倏忽而过,在十二月开头略作停留,最后总算赶上了今天的日子。
郑素年拿了个苹果,站起来要回屋。
“那我先回屋了啊,明儿还得早起回学校。”
“哎,去吧。”
他进屋,关门,开灯,躺床上,一气呵成。房子这么久没人住,里面却一点灰都没有,想必郑津还是记得打扫。只是他是郑津的亲儿子,他知道,心里明白。
郑津的生活看似井井有条,其实早就溃不成堤。
他是修钟表的,按理说是对时间最敏感的人。只可惜如今的日日夜夜,对他而言都没了意义。
郑素年失去了母亲。
郑津失去了整个人生。
郑素年那天回宿舍的时候柏昀生不在。裴书自己煮了袋方便面,听见他开门以为是宿管查寝,瞬间把外套薅下来盖住了锅。
看清他的脸之后,裴书痛心疾首地哀号一声,然后把领子已经浸在面汤里的外套又拿开。
“你可算回来了。”裴书说,“昀生那天怎么了,回来以后一句话也不说,饭也没吃。”
“今天呢?”郑素年把隔夜穿的衣服和裴书那件脏的丢到一起,从柜子里拿出件新的换上。
“今天去上课了,我还没见他回来呢。”
那段时间也是期末考,赶作业的时候一画大半宿,闲的时候还得背背那些公共课的重点。柏昀生也没多说什么,他这个人要面子,大概是觉得家丑外扬,跟郑素年说起话来总有三分别扭。
元旦放了三天假,作业也交了大半。郑素年有点烦,晚上从教学楼回来站在门口臭着一张脸。
“走吧,今儿晚上去簋街,我请你们吃小龙虾。”
柏昀生抓了抓额前掉下来的头发,刚开口“啊”一声,就被郑素年打断了。
“不去往死里打。”
男人,几杯酒下肚,再难启齿的话也说出口了。柏昀生拿一罐啤酒摆在他和郑素年中间,普通话从来没说得这么字正腔圆过。
“我就是觉得丢人。
“我家那边圈子小,人人都知道我爸那点事。败家业,赌博,把店里老师傅气走,还有康莫水那事。她跟你说了多少?”
“她……”郑素年琢磨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说,“就讲了点她和你爸……”
“于情于理,我不该恨她。”柏昀生苦笑,“她也是个受害者。可我真见过我妈整宿失眠,见过我家的店一间一间倒闭,见过我爸甩手就走最后死在河里。他倒是死不足惜,就是苦了我妈和我姐。
“所以我上美院,我读首饰设计,我就想着什么时候我能争口气,把我们家那珠宝行再建起来,把我们家抵押出去的那老房子给赎回来,还能让云锦过得好一点。
“我来这儿就是想从头开始。
“可康莫水,她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郑素年和裴书都没说话。
柏昀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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