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素年咳嗽一声,给自己和柏昀生又倒了点酒。他把杯子和柏昀生的碰了一下,有点犹豫地说:“我妈、我妈……前年去世了。”
“人生在世,谁没个难处。男的十八九岁有点奔头的,谁不想让父母过得轻松点,给喜欢的人一个好未来。
“来都来了,你就大胆地往前走。似锦前程,还能被往事拖着不成?”
半夜的小龙虾摊位,旁人走得零零散散,只剩几个年轻男女还在攀谈。
柏昀生把筷子搁下,字正腔圆地说:“郑素年、裴书,咱们这回算是正式认识了。”
对面两人气得把毛豆角往他脸上扔。
“合着之前仨月你都是跟我们俩演戏呢是吧。”
到了最后,竟然只剩下个裴书没醉。他拖着拽着把两人拉到马路边打车,柏昀生却突然伸开腿坐在了马路上。
他喝多了一个劲地说苏州话,两个北方人一个字听不懂,无可奈何地看他发疯。
然后,他就大声唱了起来。
他唱的是水木年华的《在他乡》。年轻男孩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马路上,醉腔混着哭腔,又有些前途未卜的迷茫。
“我多想回到家乡/再回到她的身旁/看她的温柔善良/来抚慰我的心伤/就让我回到家乡/再回到她的身旁/让她的温柔善良/来抚慰我的心伤。
“那年你踏上暮色他乡/你以为那里有你的理想/你看着周围陌生目光/清晨醒来却没人在身旁/那年你一人迷失他乡/你想的未来还不见模样/你看着那些冷漠目光/不知道这条路还有多长。”
03.
那年年底发生的最大一件事,就是窦思远跟人打了一架。
他也是赶巧。眼看着快到年底放假了,他一声不吭地被拘留了。事还是张祁告诉邵雪,然后邵雪告诉郁东歌的,两位长辈一听全都精神了。
“这孩子怎么尽惹事,眼看就年底了他还回不回家了?”
他的父母都离得远,郁东歌和他关系近,当仁不让地成了他被通知的亲属。
进了派出所先和齐名扬打了个招呼,回过头就看见窦思远蔫头耷脑地蹲在地上。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有什么事至于打架呀?大过年的不嫌寒碜?”
窦思远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掀着眼皮子说:“还不是那男的缠着乔木不放。”
“哪个男的?”
“就美院那个,她师兄,给她送花那个。”
“那你打人家干吗呀?”
“他骚扰乔木半个月了。今天下了班让乔木跟他去把话说清楚,没说两句就动手动脚的。”
“哦,那你还是做了件好事。”
“可不是。”
郁东歌气得回头就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名扬,他这过年还回得了家吗?”
“年前放出去,”齐名扬说,“车票这么紧张,估计是回不去了。”
“我能回家给他拿点吃的来吗?”
“郁阿姨您走吧,他该送看守所了,就这么几天,苦不着他的。”
说是苦不着,窦思远出来的时候还是瘦了两圈。他回了出租房打开锁,在床上睡了几个小时,突然被电话铃声吵醒。
他家电话来电显示坏了,他怕是父母打的,拿起来又挂了。
得先琢磨好今年不回家的借口啊。
电话又响了,响得他心烦意乱,干脆一把把电话线给拔了下来。他去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燃气闷响几声,然后一股滚烫的热水流了出来。
接着就是放不完的冷水。
窦思远有点恼火地骂了一句,用凉水冲了把脸,然后躺回了床上。
外面的天黑了又亮,他醒醒睡睡,迷迷糊糊的,就听见有人敲门。窦思远抓开被子趿拉着鞋去开门,一股邪火压在心里马上就要冲出来。
管这门外头是谁呢,他今天是要骂人了。
谁知一开门,是傅乔木。
外面的冷气扑面而来,把窦思远冻得一个激灵。傅乔木穿了件浅粉的羽绒服,脸被冻得通红。她抬头看了看窦思远胡子拉碴的模样,没说话,侧着身挤进了屋。
“瞅你屋里乱的。”
“哦,”窦思远赶忙凑过去,“这不是刚回来,没来得及收拾嘛。”
“合着走之前就这么乱。”
他没话说了,接过傅乔木手里的塑料袋。
“给你带了点饭,赶紧吃了,我帮你收拾收拾家,一会儿跟我出去。”
“去哪儿啊?”
“去我家。”
他一愣,没反应过来。
“去你家干什么啊?”
傅乔木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我妈来看我了,做了年夜饭,叫你去吃。”
风把门吹上,屋子里渐渐暖和起来,一股热流沿着窦思远的四肢散开。
外面是万家灯火,灯连成了线,连成了片,有小孩子跑过去,手里拿着烟花。
除夕夜,是回家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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