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吧,”李一如挠了挠头,“我感觉自己还什么都不懂呢,怎么就要定亲了呢。”
牧成瞥了他一眼,“成亲还要懂什么?”
“成了亲,我娘就要催抱孙子,其实还没成亲她就开始唠叨了,”李一如两手抱着后脑勺,看着天上的月亮,“那不就和我爹一样,后半辈子都困在蜀州了么?每天不是给我娘嗑瓜子仁儿就是捏肩捶背的——”
柏灵笑了笑,“说不定你爹乐在其中呢?”
“那是我爹的事,我可不要这样,”少年答得义正言辞,但很快又叹了一声,眉目间有些沉郁,“我这次出来游历,其实也是想找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就是刚才说的嘛,”少年的声音轻了一点,“这辈子到底要怎么过。我没想好,所以不能成亲,不然往后就被绑在家里了。”
牧成和柏灵一时都没有说话,只是各自笑了笑。
“我方才说羡慕那两位太医,也是真心的,”李一如郑重道,“要是我也能最终找到让我至死不渝的事业,我宁可折寿二十年……三十年也行!”
“等你找到了,你就恨不得向天再借五百年。”柏灵笑道。
“问题是到现在也没找到啊,”李一如叹了口气,“我一直都想像我太爷爷一样,走遍天下山川湖海,记录各处风土人情……”
牧成看了看他,“这不是挺好的吗?你现在就在游历。”
少年摇了摇头,良久才艰难地道,“可我不会写文章——我现在写的东西,笔力和我太爷爷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柏灵忽然发出了一声恍然大悟的轻叹——她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李一如会随身带着纸笔。
可这一路上,她和牧成好像都没怎么见李一如动笔写过什么。
“你文章呢?”柏灵笑道,“让我们看看?”
“还没怎么正经写。”李一如有些羞赧,“大周南方的名山大川,我太爷爷基本都写过了——有的还写过好几回,珠玉在前,我……”
“得动笔啊,”牧成接道,“我不捉笔杆子,也知道一回生二回熟的道理,写着写着,笔力不就上去了。”
李一如再次仰天挠头皮,“不是。”
“不是什么?”柏灵看他。
李一如抠紧了手里的缰绳,“我也想动笔,但每次写了几句就觉得自己写出来的东西都是流水账,越写就越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没有天分。
“我当然知道笔力这种东西得练,可现在一想到要记下点什么,就觉得浑身烦躁,难过得很……”
李一如扶着额头,“这种心情涌起来,就什么都不想写了。”
“嗯。”柏灵点了点头,“道理都懂,但做不到……确实还蛮煎熬的。”
牧成笑了笑,“习武撰文都有天分之说,但最后闯出了名堂的,也未必就都是什么天纵奇才,有些‘笨功夫’,不下不行。”
李一如认同地点了点头,他长吁了一口气,某种程度上说,他打心底认同牧成的话。
但——还是做不到。
李一如抓了抓头,想快些终止掉这个话题,“总之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吃不了苦。”
“其实很多人都会这样,”柏灵在一旁笑道,“一如不用上升到个人品格。”
李一如摆了摆手,“……松青不用安慰我,我太清楚我自己的性情了。”
“我确实是想安慰你,可我说的也是实情,”柏灵轻声道,“知道早睡早起很好,知道勤勉读书很好……但就是做不到,这不是普通人的常态吗。”
李一如刚想开口,又将心中的话咽下。
诚然这确实是一个普通人的常态……但问题或许就在于,他不甘也不愿做一个普通人。
不然他也就不会偷偷从蜀州跑到这里来,甚至还要向北境出发。
然而这点不甘心,李一如现在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了。
“话说那本《心理讲义》啊,我之前在平京的时候读过一些,”柏灵接着道,“里面有一些关于这种拖延的描述,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嗯?”李一如看了过来。
“当你想起一件不情愿做的事——哪怕你还没有开始做,”柏灵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痛苦的感觉就已经在这里产生了。”
——光是想起一件不愿做的事,就会激活大脑中与疼痛相关的脑区。
不过这一代呢,真是没办法详细解释呢。
柏灵又接着道,“避开疼痛是人的本能,就好像你不小心伸手碰着滚烫的开水,燃烧的烛芯一样,根本不用过脑,手就缩了回来。
“是这种回避造成了拖延,”柏灵轻声道,“所以你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突然不愿写,也不想写了,想远远逃开。
“这种‘不过脑’的回避当然是有益处的,它能让你在无意间避开很多危险,”柏灵伸出手比划,“总不能你的手已经浸在开水里了,你还要思考一下,‘喔,因为这是开水,开水会让我烫伤,所以我要把手收回来’,对吧?
“不然等你反应过来,说不定整只手都烫熟了。”
李一如笑着看了看自己的手。
柏灵又接着道,“但在写作——也不止写作这件事,在很多更复杂的任务上,你都需要斩断这种不过脑的回路,意识到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而选择了回避。
“而不是反复琢磨,‘为什么别人能做到我做不到’‘我是不是不能吃苦’‘我是不是很没用’。”
柏灵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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