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她会遇到邓松樵,他就不远不近地跟着,跟她说话。
“放弃吧,你找不到他的。
“聂梓煊,你找不到他的。”
聂梓煊不理会他,继续麻木地问,不厌其烦地贴寻人启事。
邓松樵走过来,低声说:“一个死人,你怎么找?你找一辈子也找不到的。”
聂梓煊回头,直直地盯着他,那眼神空荡荡的,盯得邓松樵发皮发麻。
她问:“邓松樵,你到底把我哥藏哪里了?”
她突然抓住他,发疯了般地问:“是不是要我求你?那我求你,求你告诉我,我只想见我哥哥一面。只要他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给你跪下……”
说着,她就跪下来,抱着邓松樵的腿说:“你告诉我好不好,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给你爸爸磕头赎罪……”
邓松樵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看着这个面容憔悴不见一丝青春活力的少女,没来由地一阵厌恶。也不知是讨厌她,还是讨厌自己,他抬手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冷声说:“他死了,你醒醒吧!”
不,我哥不会死!
聂梓煊在心里回答,她求了一会儿,见他丝毫不为所动,于是站起来,继续找,继续贴寻人启事。
但她找不到他,叶亭远就像在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或者说,他真的像是死了。
聂梓煊不信,这不会是她和哥哥的结局,哥哥不会就这样死了。
暑假很快就过去,聂梓煊得去大学报到了。她考得很好,报了一所北方的大学,全国排名前十的重点大学。如果叶亭远知道了,一定会为她感到骄傲的。
去上大学前,聂梓煊去了一趟邓家,她去找邓松樵要她哥哥写给她的信。
“没了,全烧了。”邓松樵摊开双手,一脸无谓地道。
聂梓煊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正打算离开,听到他在后面咬牙切齿说:“他留给你的东西我都不会给你的,一样都不会!”
“聂梓煊,他死了,是因你而死!”
那一刻,聂梓煊麻木的心像被无数支箭射中一样,万箭穿心,血流不止。她回头,红着眼睛,哽咽地说:“我会找到他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就算邓松樵说一百遍一万遍叶亭远死了,她也不相信他。因为他不可信,一点都不可信。
她昂着头,神色骄傲:“叶亭远没死,他不会丢下我的。”
离开邓家,聂梓煊又去邓家的公司找聂源。
她告诉自己的父亲,她就要去上学了,需要一笔学费。
聂源很爽快,叫秘书去转账。他心情不错,唠唠叨叨地劝她回来,一家人哪有隔夜仇。邓松樵这小子是别扭了点,但对她不错。她是考了一所好的大学,但大学毕业后还不是要打工赚钱,还不如跟邓松樵好好处处,要是他们俩在一起了,邓家的还不全是她的……
聂梓煊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一阵恶心。原来这就是爸爸的想法,他要卖女儿,赚一份大的家业。
收到短信,聂梓煊打断了父亲的唠里掏出一张纸,说:“爸爸,麻烦你签一下字。”
她已经签好字了。
聂源很随意地拿起来,只看了一眼,脸色一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女儿:“你——”
“爸爸,签字吧。”聂梓煊很冷漠地看着他。
聂源气得浑身发抖,看了她好久,才冷着脸说:“好好好,你有本事。聂梓煊,你和你妈一样,没心没肺。”
他在纸上签好字,一签完,他就把笔摔在办公桌上,火气很大。
聂梓煊没理他,平静地收起纸,再放好。起身时,她说了句:“再见,聂先生。”
她要他签的是父女决断书,她和他要断绝父女关系。
走出这扇门,他们就不再是父女了。
离开前,她又回头问了一句:“对了,聂先生,你晚上能睡好吗?”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神情像个来讨债的鬼魅。
“我听邓松樵说,他爸爸就是你害死的。”
一瞬间,聂源脸白如纸,面无血色。
聂梓煊头也不回地离开,心里有点爽快。就这样吧,让他们去狗咬狗。
她当天就离开了温陵,踏上北上的火车。离开前,她在出租屋里给叶亭远留了一封信。
她在信上说——
哥,我在京大,我等你。
我永远等你。
一辈子等你。
洛夫有首诗,《我在水中等你》。
根据典故尾生之信写的,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
这个尾生又傻又笨,不懂变通,却成了千古诚信的代表。
叶亭远给聂梓煊讲这个故事时,她却觉得不是尾生之信,应该是尾生之约,这是个浪漫的爱情故事。
叶亭远打趣他:“你这么小就懂浪漫?”
“啊,哥哥讨厌,这是人类的本能。”
叶亭远笑了,然后给她念了这首诗——
紧抱桥墩
我在千寻之下等你
水来
我在水中等你
火来
我在灰烬中等你
她也一样,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她等他,若白天等不到,就黑夜继续等;若活着等不到,那就黄泉下等。
上穷碧落下黄泉,她都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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