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晨光若薄纱般悄然飘落时,岐山上的群鸟,便已然随着初晨青白色的天光歌唱。那长短交错、彼此应和的啼鸣之声,在日光的颜色里渐渐热闹起来,汇聚成一日之初,一支宁静而带了欢愉的序曲。
初晨时的天穹,那日光的颜色清淡而妩媚,宛如新酿的梅子酒。澄澈明净的天穹中,些许薄云,若酒液中的浮沫,于风过之处无声泛起。
——鸟鸣声中,那世间万物的颜色与生息,也如酵得甘醇的酒液一般,从疏懒缓慢的前调里层层加深;最终,舒展成明艳甘冽的绝色。
……
……
青梅树旁。长宁一身青白色衣衫,于晨风中持剑而舞。略显宽大的衣袂早已束起,然而袖口处,那一截正赤色的绫带,却似是愈加醒目了一些。
晨风习习。朝露的浅香浸染了少女的衣摆,亦浸染了那双清冽平和的瞳眸。少女手持锈剑,身形于晨风之中舒展。
那动作看去缓慢,却是极为平稳自如,似是一只白鹤,于山泉之畔悠然自得地展翅;而那身姿站位,却分明找不出一丝破绽。仿佛悠然闲适的舞姿中,少女的眼瞳平静而坚毅,使人看去,有种无端的动容。
斑驳的锈剑与微蓝的苍穹,在少女的琉璃一般的双眼中交错倒映。愈发厚重内敛的剑势之中,那柄拙朴的锈剑,似是依稀有了一抹幽微的宝光。
朝阳照临,那少女的剑势瞬息爆发,拙朴的剑身上,顿时映照起赤金色的光芒。斑驳的锈迹上陡然升腾的辉煌与神异,在那一刹,如火焰般炽热而尽情地绽放。
——锈剑刺出,白鹤引颈长鸣,清音欲振晓天。那一刺之间透出的势,错觉般隐隐带了一分透着生机的坚韧。
早已不同于清河对敌时仓促掠出的剑法,亦已然不同与那日独闯城门时带了怨怒的剑法。姬长宁的剑,在人后日日不辍的习练下,依旧进步得飞快,直至此刻,终究初窥成胚之境。这样的结果放于凡人中或许早已足够惊艳,然而那少女收回锈剑,神色淡然地调整了呼吸时,隐隐抿起的唇角上,却依旧带起了一丝无奈与遗憾。
师兄教她修剑的第一天便说过,剑之利,在其势而不在其刃。正心明意,身与剑合,方才是用剑的境界。眼下她的剑虽隐隐有了剑势的雏形,可她自知要在修者面前保命,还是远远不够……
少女微微闭了眼,收势,将那锈剑收回剑鞘之中。默默低头看了眼腕上顾自缠绕的绫带,她无言地攥了攥粉拳,面上的神情,渐渐收起了隐忧,透出一股从容与平和。
豆绿已然早早命人在石案旁备下了净面的铜盆。自从知道她要做早课后,这些预备工作,那个年轻的侍女都尽皆处理得极为熨帖。知晓她不喜人伺候,后园附近的侍女早已尽皆被遣散,却也无形之中,让她清净了许多。
少女顾自取了凉水拭去面上的细汗,稍作了一番整理。晨晖里,那张因了击剑而透出微粉的容颜,仿佛正焕发着某种难以形容的光芒……
——“佩玉琼琚,颜如舜华。”
洛初结束早课,起身看到长宁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样几个字。不知为何,有一瞬间她觉得持剑而舞的长宁,与自己的师尊有一丝莫名的相似。
然而,那样的想法只是在少女的心底闪过了一瞬。下一刻,那衣衫青白的少女已然转身,对她敛衽问候。
“师姐早。”
……
……
又是一日穹宇煌煌。相府厚重的大门,再度于微凉的晨风里徐徐打开。然而,当两名少女整装出现在银安殿中时,却并没有看到丞相师叔面上的笑容。
见此,洛初面色微愕,不由扭头看了看身旁的长宁。却见后者同样眉头紧锁,似是细细回想着什么。她下意识地回想片刻,却并未发觉昨日之行有何不妥。一时不明,又念及师尊行事严谨的叮嘱,不由暗暗摸向了身侧的天遁镜。尚未推演,便听上首的老者,发出了一声轻叹。
洛初只觉得心下无端一突。她抬眼,这才发觉今日并未见到那个总是赤衣的乾元师兄。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少女秀眉微皱,那双清如秋水的瞳眸无声地微敛,却是静静显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果然,下一息那端坐上首的老者抬手,将一条刚从斥候手中得来的简报放到了案上。他开口,面色微沉,却是并无责怪之意:
“昨夜斥候闻讯奔赴永康,却见永康两里内有大量军卒撤离,奔袭方向直指西岐之东。不出意外,今日黄昏便会到达。想来那九龙四圣已然到了周境之内,留给我军的时间却是不多了。”
洛初微微一怔,思忖之后,却是心下暗惊。她回头看向长宁,只见后者的脸上,也是带了一丝忧色。见此,那少女不由咬了咬嘴唇,澈如冷泉的眸底,似是隐隐带上了一丝羞愧与懊恼。
身为慈航真人的弟子,她早该想到那四圣皆是以异兽为坐骑的修士,必有几分能耐。虽说天遁镜算是极为难得的法宝,可她修为尚浅,所作的布置自然达不到师尊使用时的效果,自是无法瞒天过海;再者,不说修者皆有几分推演的手段,就是她面对四圣的童子时留下的那一丝轻敌之意,在此处也足够致命。
她怎忘了,既然那童子憨直得几句话便被她套出了虚实,面对作为师尊的四圣,又怎会不将一日所见来个竹筒倒豆子;可那时她却不曾隐藏自己“岐山中人”的身份,想来凭借那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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