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江南,有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叫曲云,镇里有户人家却声名在外,只因着主家老爷甚善青乌之术,百里之外的富庶人家迁宅定坟也会递帖子前来拜访。
二月初的镇子开始断断续续的下雨,消沉已久的寒意又蔓延出来,湿气裹杂着冷气瑟瑟飘零,整齐的白瓦青灰的民居间变得格外沉静。
茶楼不过刚刚开门,店员打着哈欠敞开大门,里面还有几人正忙着擦桌洗地。门一开,后脚便走进一人,店员犹自未知,走过几步才觉出来,回头一看。
来人一身深色对襟马褂,绸缎衣料上绣有暗纹,面上褶皱颇深,看起来至少有六十岁年纪。目光一垂,沧桑沉淀的右手拇指上戴着个黑色的扳指。
店员脸色变得飞快。
“沈爷来得真早,可要喝点早茶?”嘴里说着,心中却骂道:怎的一早就碰见这么个煞星。
那人缓慢收了湿淋淋的油纸伞,掸了掸沾了水气的衣襟,沉声道:“宋掌柜呢?”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不像是垂暮之年的样子。
眼珠子转了转,店员笑脸说道:“今天东家说要查账,掌柜的一早就去了,也没个信什么时候能回来。”
沈老爷点点头,眼光四下看了一圈,一干人偷摸的视线立刻收得一干二净。
“才月初又要查账?”他问道,月末应是才查过的。
茶楼的东家是当地有名的富户周家,家大业大就不怕邻里说些什么,只压低声音道:“这不是周老爷病的厉害,老夫人害怕到时候来不及,要先清算一下。”
“哦,这样。”沈老爷了然,年节时他见过周老爷一面,确实是一副不久于世的样子,挺到今天也是不容易,不过估摸着也就是这月的事了。
这么看也是给他提了个醒。
店员拢了拢肩头搭着的抹布,仔细瞧着脸色,“您先要不先坐着吃点茶?”
沈老爷摇头,周家要清算家产少可不是几个时辰就了了的事,仔细他也没有要紧事。
“罢了,记着告诉他我来过就行。”他说道,转身看了眼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刚要撑伞,又回头嘱咐了一句:“让他亲自来找我。”
说完举着伞走出去。
店员凑到门边仔细看着,直到沈老爷在水路上了船,才一边用抹布蹭了蹭身上沾的水气,走回堂里。
旁的一新来的洗地伙计,凑上前去打听:“这位爷之前没见过。”
先前的店员斜着眼睛,一副嫌恶脸色。
“你没听说过曲云有个会看风水的?自家有什么鬼怪缠身的妖邪怪事找他也一应管用。”他说道,“前几年吴中陈家出事特意请了他去。”
新来的讶异道:“那真是厉害。”
店员嫌恶之色愈重,沉着脸说道:“这种人可是离得越远越好,你瞧他什么年纪?”
新来的想起刚才沈老爷满脸的褶皱和全白的发辫,怎么说也有一甲子的年岁,但这话中语气颇有诡异之处,一时间也不敢妄猜。
“我可猜不出来。”他又凑近些细细打探。
门外雨声淅淅沥沥,清早天色也阴沉沉的。那店员斜着眼睛看了他半晌,一巴掌打在他脑后,骂道:“一大早就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把地洗干净,一会掌柜的回来有你受的!”
说着往里间小厨房走去,拿着抹布不住的往身上扫,生怕沾上了晦气。
新来的伙计摸不着头脑,一看别的伙计都低头纷纷忙着手上的事,也赶忙到门前收拾沈老爷留下的那些许雨水。
说话的功夫,这边沈老爷已经拐过几条水路岔口,遥遥可见沈宅了。撑船的是沈家的一个老人,原来还为去了的老太爷撑过船,因而沈家上下都称一声乔伯。
沈老爷撑伞站在船头,面色沉沉。
“昨天少爷回来没有?”他问道。
乔伯在船尾,听了不慌不忙的推了推斗笠。
“少爷应当是没回来,夫人昨日特意做了鱼羹呢,在厨房里放了一宿,少爷若是回来估计就留不住了。”乔伯回答。
沈老爷皱眉,“阿六呢,见到四爷没有?”
乔伯垂首。
“还没回来,听说四爷一直挂着牌子,阿六恐怕也没处去见。”阿六是乔伯的小儿子,话里遮掩的意味很是明显。
再过几日二月二十便到清明,于常人可能无意,但对于沈家上下福祸还犹未可知,现在时局正紧张,他平日里说过的话那小魔头偏偏不肯听。
想着不由得叹气,心里压着的火又翻腾起来。
“一会再送个帖子给四爷,明天春分,少爷再不回来就不要回来了!”沈老爷愠道,“你说说这些年全家上下为了他做了多少,怎的心里一点数都没有,什么时候了还在外面鬼混!”
乔伯连忙点头,劝道:“少爷还年轻着呢,您和夫人的付出少爷都是知道的,只是年纪小贪玩,过几年就好了。”
沈老爷面色依然不好,前面船正好要靠岸了,没再说话。
下船走过须臾几步便是沈家大院,说来也没有很大,普通的三进院,传了这几百年已经破败不少,原先门口还站在两个下人,家境渐败,另一个去年便遣走了。
进了院沈老爷一步不停就去了正屋,进门时太太林氏正靠在塌上看帐,见他回来只轻轻看一眼,把账本放在案上。
“这么快回来,事情可办好了?”林氏看起来不过四十岁左右,保养的不错,声音温婉正合着南方女子温柔的气质。
沈老爷把伞递给林氏屋里的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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