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的夜晚,格外的漫长阴冷。
狭窄阴暗的囚室内,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北风呼啸着从窗口灌进来。
陆晚背靠着墙坐在牢房内,紧紧地缩成一团闭目养神。
即使睡不着,养养神也是好的。
回想起这半个月的经历,忽然觉得人生真是充满了无常。
在陆府未被查抄之前,她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闺阁小姐。可转眼间,她就被押送进京,进了刑部大牢。
十一月初一,是陆晚第一次入宫的日子。
她跪在蒲团上,低垂着头,只看得见景阳宫内绣云织锦的地毯。
皇帝斜靠在软垫上,待谢忘将陆府之事一一禀报完毕,沉思半晌,道:“这刺客——来的可真是时候。”
谢忘躬着身,道:“臣有罪,刺杀一案,没能事先预防,让关键之人死于非命。”
皇帝摆摆手,似乎对这些并不在意:“陆扬那女儿呢?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陆晚顺从的微微抬起头,却仍然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宫内规矩森严,稍一不慎便会让自己丢了性命。
上头皇帝的声音响起:“可惜了。”
陆晚心中一颤,“可惜了”这三个字,暗示着什么?又知这是御驾面前不能失礼,只能强忍着心内翻涌的情绪。
正神思恍惚间,忽听得内侍拖着声音报:“四皇子晋王觐见——”
“儿臣参见父皇!”俊朗清冷的声音传来,陆晚不敢抬头,只看见一截石青色锦服,和一双锦面青花绣祥云纹的缎面朝靴。
“平身吧。你先候着,朕和她还有几句话要讲。”
“儿臣恭候父皇。”
皇帝又看向陆晚,温言问道:“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女名叫陆晚。”
“多大了?”
“今年十五岁。”
“可读过书?”
“父亲在吴郡时教小女认过几个字。”
陆扬总共有两子一女,素来偏爱女儿。
自从那一年两个儿子均走丢了之后,他对这个女儿更加珍重,亲自教导读书认字。
陆晚天赋极好,有过目不忘之才能。也因此陆晚小小年纪便被吴郡人称作才女。
皇帝沉吟半晌,似在思考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写几个字朕看看。”
内侍马上取来笔墨纸砚,置于身旁,陆晚跪在地上,略一踌躇,在白纸上写了几行字。
她放下笔再次双手附于额前拜倒:“陛下恕罪,小女写得不好。”
王季双手向皇帝奉上,皇帝伸手接过来,轻声念道:“远胜登仙去,飞鸾不假骖。”
萧令不由得侧头微微看向殿内跪着的人,只见她藕合色的素衣素裙,略显单薄的肩,额头触地跪拜于丹樨之下。
果然皇帝表情渐趋严肃,眯着眼睛道:“这是陆扬教你的?”
下方女子回道:“这是小女最近所读的诗句。”
皇帝又道:“韩昌黎文章倒是不错,就是性子固执了点。”
陆晚道:“文公在《原毁》一文中说:古之君子,其责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轻以约。小女认为,文公其人其才足以为天下表率。”
萧令在旁边听得眉头一跳,皇帝素来不喜刚直固执的臣子,陆扬这女儿提笔就写韩愈的诗句……
他侧目看了一眼皇帝,只见皇帝一言不发,脸色明灭不定。
萧令素知父皇多疑的脾性,便向前一步道:“父皇,经筵即将开始,章太傅正在文华殿恭候父皇。”
皇帝这才道:“眼下漕运之案尚无进展,陆扬这女儿,先扣押在刑部大牢吧。”
谢忘微微一愣,望向她的眼神有一丝怜惜,可只一瞬,他便躬身道:“是。”
虽说漕粮之案目前尚无定论,可前方灾区吃紧,正是需要粮食的时候,二十万石官粮至今无迹可寻。
因此,皇帝能留陆家上下的性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
身上的寒意越来越明显。
牢房内除了一床散发着难闻气息的棉被,再也没有别的御寒之物。就这床被子,还是修罗卫统领谢忘关照了一句才有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晚觉得身上的骨头都冻得失去知觉的时候,一抹晨曦终于透了进来,带着深冬的寒冷,映在牢房湿冷的墙壁上。
陆晚微微挪动身子,慢慢地活动了一下近乎麻木的四肢。
又是新的一天。
她抬头仰望着那一尺见方的窗口,进入这刑部大牢已经六天了。
一阵脚步声响起。
陆晚这几日夜夜不能入睡,时时刻刻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任何异常的声响都能让她格外注意。
这脚步声和狱卒不同,步伐沉稳,似乎还带着随从。
她将身子靠紧了墙角,一双眼睛盯紧了门口。
“把门打开。“冷淡的声音响起。
“是!”
牢房的铁门被打开,一个身着石青色锦服的男人走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谢忘。
陆晚一眼看到他腰间的珠环玉佩,再抬眸,便微微怔住了。
眼前这个男子,长相极为好看。
英俊的长脸,笔挺的鼻子,长眉凤目,双眼如潭,配上那古井无波的眼神,让人不敢直视。
他负手静静地站在囚房中,分明平和如斯,却掩不住睥睨天下的威严,清冷得仿佛傲雪寒梅。
“放肆,见到晋王殿下,还不快快跪下!”狱卒斥责的声音响起。
晋王殿下?陆晚闪过一丝惊讶,连忙跪拜在地:“小女罪该万死。”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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