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鹿治谌已颇负盛名,但其行事却仍似一个孩童般轻佻孟浪,使得此次与他同行一路的师兄娄齐敦苦恼不已。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此次下山,我等应以达成师命为重,不应过于贪求口腹之欲……”
钱塘县城的一家简陋的客栈中,娄齐敦坐在大堂中的一方木桌前,右手揉扶着额头。
在他对面的便是鹿治谌。他身着青布衫,环抱黑匣剑,少年英气携着手中一碗浊黄雕花酒弥漫满堂。此时他双jiǎo_jiāo叠翘放在桌子上,屁股下坐着的木凳只有两只木腿着地,正被他前后晃荡着,犹如风浪中的一叶轻舟,摇晃不止,却危而不倒。
“我都好几日没尝过肉味儿了,一天到晚只能吃这清汤面,亏得咱们这次还要找那个什么鲤鱼什么鸟的,不给点儿好吃食怎的有力气去找?师兄你怎能恁的没人性……”
“鬼谷先生的两位门徒‘触山隼’与‘池中鲤’于半月前俱已下山,各方势力皆欲拉拢。若哪怕其中一人能为我北宗效力,则我北宗不仅能借此一压南宗,甚至可在这乱世之中划出一方天地。”
娄齐敦虽为鹿治谌的顽劣性情头痛,但毕竟已与他相处了十余年,知道他固然平时散漫一些,可对待大事不会懒怠。
鹿治谌将杯中黄酒一饮而尽,长呼口气,将双脚从桌子上放了下来,脸上变出一个虐浪而鄙夷的笑容:“这个鬼谷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教出这种厉害人物,莫不是哪个山沟沟里出来的沽名钓誉之徒,想把两个徒弟卖个好价钱罢?哈哈哈……”
娄齐敦听后暗暗摇头,心里忿忿想着:‘我青崖白鹿阁几十年间不知为朝廷培育出多少人才,恁的生出他这一个浑小子。若他是哪个没名没姓的野孩子倒也罢了,直接轰出师门,免得毁我门清誉,但偏偏……’
“鬼谷先生这个名号由来已久,早在春秋战国时,道家的开宗祖师老子有一弟子,姓王名诩,通天彻地,智慧卓绝,精通百家学问,孙膑、庞涓、苏秦、张仪、商鞅等皆为其弟子,后隐居于鬼谷,他便是第一代鬼谷先生。自那时起到如今,历代鬼谷先生的传人一直传延着他的智慧与谋略,个个都是出将入相之辈。传说代汉立新的王莽、更始帝刘玄、北齐兰陵王高长恭、唐朝太史令李淳风都是其传人。而这一代的‘触山隼’与‘池中鲤’,虽然刚出师门,涉世不深,但想必也绝非泛泛之辈。”
面对娄齐敦的一脸肃容,鹿治谌仍旧不以为意,边听他说边把玩自己手中的宝剑。
“说的挺唬人,但没亲眼见到,我可不信他们有这本事。再说了,如果这俩人当真如传言所说的那般厉害,怎么不去为朝廷做事?”
娄齐敦叹了口气,双眼望向窗外,说道:“鬼谷传人向来行事古怪,况且此次两人同时下山入世,恐怕不仅不愿为朝廷所用,甚至还会引起我大宋一场血雨腥风。也是因此,虽然各方并不清楚他们二人深浅,但仍不敢轻视。前些时日有人传言,鬼谷二子中的池中鲤正向杭州行来,这也是我们来此地的目的之一。”
鹿治谌将身子向他探去,急忙问道:“怎么?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是不是去杀人?我早就想活动活动筋骨了……”
娄齐敦白他一眼:“杀杀杀,成天不是玩就是杀,依你这性子真该去南宗,与那群腌臜泼才鬼混,生在我北宗真是委屈了你。”
鹿治谌仰天大笑,说道:“哈哈哈,对极对极,知我者莫过于师兄你了,哈哈哈……”
鹿治谌拔出宝剑,对空比划了几下,数道青光闪动在他脸上。
“我就是佩服南宗的自在,佩服他们的快意恩仇,人生在世,当是如此,哈哈哈……”
娄齐敦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细看着他,眼里满是恨铁不成钢,不住地摇头。低沉着嗓音怒道:“这种混账话以后不准再说,辱我北宗门风。”
“反正我是不在意什么门风,师兄若是在意,堵住耳朵不听便是,我只求一个畅快。”
鹿治谌自顾自地将剑舞了起来。剑越舞越快,刚朗的细剑和着他满身的酒气,蓦地显出几丝诗意,一时如落英撒江天,一时又如秋风扫落叶,看得堂中宾客目不暇接,纷纷拍手称好。
不知沉默了多久,娄齐敦身前的酒杯已填了三五次,鹿治谌才又开口。
“师兄可知那池中鲤前来杭州所为何事?”
娄齐敦怒气此时仍未褪去,不过见他提起正事,愤懑的脸上透出些许喜色。然而只是须臾之后,喜色便消,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羞恼。他支支吾吾地说了几个字,但模糊的吐字却使鹿治谌并未听清。
“怎的才喝了几杯淡酒,师兄便不见方才的利落了?这酒量可连李先生都不及啊哈哈哈……”
娄齐敦见他打趣自己,清了一清嗓子,快口说道:“来看花魁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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