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一回头,轻轻地瞪了他一眼:“跟你说正事呢,别老胡诌八道。”
他摇摇头,“正经话,人不可有理亏之处。他们在你这儿捞不到好处,更不会放过文娘母子,到时场面岂不是更糟?”
裴三叹了口气,“这钱去得真是冤枉!”想了一想,“这么着,我一点一点攒起来还你。”
冯无病不置可否地看向了其他地方。
对她这样的强人,过度的客套就是贬低。
到时再说吧。他思。
从纷乱无序的外头回到海肆,人声如浪潮扫来,却叫人格外平静。
六万迎上来说,一个壮汉方才领走了一百两银子,他点点头,顺势交代他散出消息,搜寻牛哑巴的下落。
坐下不多时,五万过来为他换茶,顺手在桌上抛下好几个蜡丸,这是那些不便露面的探子们向他报信的法子,他一一捏碎看了,其中一条格外引人留意。
递讯之人,是一位更夫,自称昨夜曾在恍容里见过盲女,不光是她,还有其他身有残障的人,有如赶集,纷纷涌入此街。
他举着尺素,静静望着街面上的人来人去。
五万将蜡块拢在一块,扫进了自己手中,一面问:“出什么事了?”
“知道恍容吗?”他望着远处问,声音至轻。
“知道,那是条死人街,专卖棺椁、魂番、寿衣、麻布和纸扎……那地方出事了?”
他饮了口茶,摇摇头,“还没有。”
五万抽了口气,主动问:“要不小的走一趟?”
他思虑片刻,且道:“先不用,再探探风。”
言未已,一道幽风带着若有似无的椽香挹来,勾得他胸口一紧,立马警觉地立直身子,瞪着大眼四下梭巡,哪里还有平日谈笑风声的气度。
少时,一缕猫毛落到他鼻尖。
一只黑猫,用尾巴勾住长梁,倒吊着身子,与之平视。
馨香一点入灵台,他心头一化。
光是闻见味道,便能勾动思念,遑论日夜漫长,春秋冬夏,他一个人孤守在离她甚而遥远之地。
黑猫闪动着琥珀色的双眼望着他,半晌,扬起嘴角,稀奇古怪的笑了一笑,“许久未见了。”
“属下有失远迎,还望足下恕罪。”
顷之,四下景色陡换,再不见庭台楼阁与许些行人,只有静悄悄一轮满月挂在天角,先前的黑猫正坐在一条槐树枝上,弯弓着背,伸着懒腰。
这是猫少惯用的幻术。
当他闻见那道熟悉的香味时,魂识便不再受控,全凭猫少随心摆布。
与猫少已相识多年,却不常见,每每见,总是五彩争胜,流漫陆离。
猫少不知来历,跟在圣主身边最久,是九位墟主中最不受管束的一位,也是最神秘莫测的一位。
其他八位墟主的来历,他或多或少皆有耳闻,惟独这位,一贯如谜。
伸罢懒腰,猫少用一种独特的低沉的嗓音倦倦地喃道:“这地方可有好酒?”
“没有,”他想了想,有些惭愧地答道:“没有能配得上足下的酒。”
猫少笑了一笑,“我倒不好这口,是陶忍冬向你讨的。”
“陶主既要,手下房里有坛陈酒,倒还拿得出手。”
“她不白要,托我给你还了点礼。”猫少又道。
他将身子折得更低了,十分恭谦地说道:“不敢,难得陶主赏光,实乃手下之幸。”
猫少沉吟少时,“不,这礼你必须收下,否则折腾的人是我。”
他面有惶惑地悄悄觑了一眼猫少。
猫少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道:“这老禁婆一时兴起,为炼糖,足足种下五座山头的甘蔗,可怜秉拂子足足帮她收了半个月才忙完,如今糖炼够了,又差遣我们把囤积的甘蔗送出去,真是没完没了。”
敢将剥夺墟墟主陶忍冬唤作老禁婆(巫婆)的,普天之下,怕也只有猫少了。
猫少发完牢骚,心情似乎愉悦了些,轻笑了两下,尾巴来回悠荡不停。
换他主动说道:“护法眼睛复明,真是可喜可贺。”
“不过幻术,”猫少却道:“是黑是白,是长是短,是老是幼,一切皆随心意转变。”
他有些羞惭地说道:“小人真是浅薄。”
猫少摇摇头,“那人的死,始终是她的心结,多年来你尽忠尽责,恪守规矩,看着一团注定不会复燃的死火,也是可怜。倘有一天,你被拘得难受了,只需言语一声,便可回来。”
“能为圣主解忧,手下甘之如贻。”
“好一句甘之如贻。”
阴风拂过脸颊,四周境界缓缓变淡。
心知时间已是不多,冯无病立马追问:“圣主与护法接连现身中京城,是不是城中出什么了变故?”
琥珀色的双眼微微睨起,猫少扬起嘴角,在完全消失前,留下一抹有如游丝的声音:“唔,一笔交易而已,无需挂心。”
“东家?东家?”耳边传来六万的呼唤,声音存疑。
双眼一睁,他还坐在二楼的小桌前,茶一盅,人影一条,耳畔还是那条夕阳灌酒的街道。
香味已经不复,就连猫毛也不见一根,只有六万肥大的身影投在桌上,而他好像刚从睡梦中醒来,骨头与骨头之间还带着粘连的倦意,双眼发沉。
“有事吗?”他抚着眉心问。
“的确出了桩怪事,后边的柴房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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