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天雷动,连成珠串似的玉瓦尖密雨,湿了宫阙朱红的墙,本就似万丈深渊的宫闱压抑得愈发冷厉。
姜妩孤身站立于九曲宫廊,望着乌云满天,静默无言。
真是像极了当年那场雨。
那年吴衍许下承诺“待我归”,她便信以为真痴痴等,所得不过一句冷冷“借过”。
她亦曾信过地老天荒,信过那人所说执子之手永相随,只是后来物是人非,空余恨。
如今帝王的宠与爱、富贵荣华皆在她手,只是日日妖娆媚笑,不知掩了几多憔悴。
“嫦娥思后羿,妩儿思何人?”
清明婉扬的男声唤回姜妩心神,愣了片刻,像无事一般转身额首对其眸:“妩儿自是思佞郎。”
吴佞却不知想起了什么,沉着脸,半响,从袖里寻出二三折子,置于其前:“瞧瞧,一堆堆都是弹你的。”
“都怪臣妾,”姜妩垂眉,腮帮子鼓着微撅起小嘴,眼里闪着波光,“那皇上废了妩儿入冷宫便是了。”
吴佞瞧着她一副委屈样,屈下身子,缓了语气:“这是什么话?你看不惯哪个人跟我说一声便是了,何必伤了自己的手。”
“都说臣妾祸国迷了您,”姜妩闻言,娇慵笑在唇角,“皇上怎么还待臣妾这般好?”
“江山为祸,美人何辜?”吴佞聆得美人言轻轻一笑,挑起她的下颚细细端详着:“再说,朕的江山,养你一个祸水绰绰有余。”
姜妩眼波流转自有光华闪现,笑容粲然,靠近了些,倚在他怀中。
九年前那个噩梦般的雨夜,磅礴大雨尽数倾洒在姜妩瘦弱的身躯上,任何言语都表达不出吴佞在赶到湖边时看到那个身躯欲投河自尽时的心情。
于姜妩而言,再往前一步可能是解脱,可于吴佞而言,那一步,就是地狱。
“妩儿——”吴佞已然记不起那时的自己是怎么跑到姜妩身边紧紧地拉住她,记不起姜妩是如何撕心裂肺,记不起自己脸上是雨还是男儿泪,只记得自己紧紧地把那瘦弱的身躯揽在怀中,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妩儿,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那年七夕,姜妩回眸一笑,如三千繁花尽开放。
后来多少夜里,吴佞一人在初相遇的地方独饮苦酒,每一杯都醉成姜妩的模样。
世间若无双法全,宁负如来,不负卿。
羲驭荏苒,转眼便到了穷冬。
姜妩留心床榻无心念及起,忽而一阵寒风吹入内殿,姜妩抬颚才发觉是浣宜入内。
浣宜微微福了身,往泰蓝八宝铜暖炉内添了炭,道是雪已纷飞漫天。
“娘娘怕是还不知,”浣宜见姜妩起身,连忙为其披上镜花绫披帛,“清宁宫的叶更衣父亲被贬了。”
姜妩素手掠过珠绫帘子,走至梳妆台的脚步顿了顿:“为何?”
浣宜小心翼翼用犀角碧玉梳将姜妩三千青丝梳成如意高寰髻,而后用纹鎏金银钗绾起:“大将军之子当街强抢民女为妾,那叶更衣父亲瞧见了二话不说就把将军的儿子关了起来,大将军恼羞成怒找了个由头在皇上跟前参了叶大人一本,叶大人被贬,那叶更衣如今也病倒了。”
“大将军?那老家伙仗着自己是当朝元老目中无人,他儿子干了多少坏事那些人也敢怒不敢言,平日里伙同丞相那老匹夫参了本宫多少折子,”姜妩望铜镜戴着赤金缠珍珠坠子,“这叶大人……有点儿意思。”
姜妩忽然想起那日合宫叩见时叶更衣的模样,如若叶大人当真如此公正不阿,那这叶更衣……
“将本宫那只白玉嵌珠翠扁方带上,”姜妩缓缓起身拿过浣宜奉上的紫金浮雕手炉,“去那清宁宫看望一下叶更衣。”
浣宜眉间闪过不解也只是应声道好。
推殿门而出,姜妩发觉皇宫已笼罩在茫茫白雪之内,紧了紧身上的斗纹大氅,搭着浣宜的手坐进了四帷金铃翠幄软轿。
“外头怎如此吵闹?”
清宁宫内,欣嫔抱着平金手炉正无事,忽闻一阵吵闹声,便唤了侍婢去瞧瞧。
“主子,皇贵妃去了侧殿叶更衣那儿。”侍婢匆匆汇报。
欣嫔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倒是好大的架势,不知她与那病秧子是何时结识的。”
“娘娘……不过去给皇贵妃请安?”侍婢小心翼翼地瞧着欣嫔的脸色。
欣嫔瞪了她一眼:“本宫病了,你去与那皇贵妃说,恕本宫这清宁宫主位不能相迎了。”
说罢便遣了那婢子出去。
浣宜为姜妩推开侧殿门,素手接过姜妩脱下的大氅。
姜妩柔荑拂去鬓发粘上的雪花,柳眉微皱,这殿内与外头温度竟无两样。
叶更衣卧于床榻上,身子骨软无力,身上盖了好几层薄被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朔寒的风与冰冷的雪交织得抵死缠绵,连吸入鼻腔的空气都似乎夹杂着冰渣子。咳了几声,浑浑噩噩间忽见一身穿华服之人立于塌前,看清来人后吓了一大跳。
“皇贵妃娘娘……”
叶更衣手撑榻边欲起身行礼却被姜妩制止。
“你有病在身,不必多礼,”姜妩眄其神情恍惚,挪移了几步于侍婢搬来的木交椅坐下,叶更衣的侍婢生怕姜妩坐不习惯,还在上头盖了层薄棉,“这李胜做事愈发能耐了,嫔妃过冬殿内无暖炉,盖的竟还是薄被。”
叶更衣弱骨颤颤态生娇,脸色几分不自然:“李公公事多人忙,自是无暇顾及到嫔妾。“
殿内小侍婢颤巍巍地为姜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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