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就是这可恶的布告,险些要了我的命。
那一年,我已十二岁了。搁在今日,十二岁的孩子还正上初中呢。我生在那个年代,可没有这福份。由于我家穷,上不起学,当然也是大字不识一个。我不识字,也不算稀奇,我们蛤蟆湾三十多户人家,一个识字的都木(没)有。不识字那布告贴了怎么办?有办法,东庄的孙秀才识字。所以,每当日军到蛤蟆湾贴布告时,都要带上孙秀才,让他敲着锣,把乡亲们召集起来,将布告上的内容念给大家听。孙秀才是sx晋商的后代,识字,只是sx口音重,额额的,跟我一样,但我们都听得懂的,额们蛤蟆湾一带,有sx人,hen人,淮北人,可以说是五湖四海,我们讲话口音也灰(非)常用有特色,这是战争给额们带来的新文化交流,叽!
我记得那一天,是个很好的天气,天蓝蓝的,木有一丝儿云彩,也木有一丝儿风,正是蚕豆花开的当儿,空气里带着泥土的清香。可就在这时候,枪响了,鬼子进村了。鬼子进村时,蛤蟆湾的百姓都跑了,躲了起来。鬼子也就在村里转游了几个狗尾巴圈,也木有听到孙秀才敲锣,就退走了。后来我才知道,孙秀才那天躲了起来,不愿意给日本人做念布告的差事了,日本人没办法,就将那布告贴在我家东头的打麦场旁的那棵大榆树上,一群黄黄的队伍打着太阳旗,屎壳郎推车――滚蛋了。
鬼子走后好一会儿,乡亲们才开始探头探脑地回来。一进庄,开始倒也木(没)什么,看看自己家里有木有遭到破坏,鸡被捉走木(没)有,埋在院里的粮食有木有被发现?一切都正常了,这才放松下来,开始张家李家地问候,打着哈哈,骂着小鬼子。但很快,人们就发现了见老榆树上贴的有布告,也都围上去看。看来看去,却看不出什么名堂。蛤蟆湾的人都是这德性,越是不识字,越是往布告上面蹭,还一个比一个能,猜测着布告上的内容。象花椒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不知是pì_yǎn拉裂了口子,或是黄口上扎了硬刺。只见他们一个个围在布告前横瞧坚瞧,议论纷纷,却说不出布告上的名堂。
“这布告肯定是跟上回一样,肯定是大东亚共荣圈。”一男苦力将脸皮皱成一把说。
“**子,这回写的肯定不是共荣圈,是私通八路,死啦死啦的。”一壮年男甩着红舌头说。
“哎,你还别这说,这布告写得还真不赖哩,好,字好,你看,多大呀!”一位娘们说。
“写这字的墨也好,你看,黑,比上一回的还要黑!”老皮儿也跟着凑热闹。
“这布告的纸也好,又白又柔和,撕下来给额擦腚最好不过了!”一位二黄脸男不分清红皂白,边说就开始了行动,说着就去撕那布告。
就在这时候,不知什么时候从汉子背后伸出一只大手,大手抓住了那人的小手:
“你敢撕皇军的布告,不怕小日本用刺刀挑了你?”
大家这才一回头,却见是侯保长来了。
于是,大家就本能地往后面让,将身子往后缩。
侯保长架着他的文明官员作派,捏着官腔,不紧不慢地教训乡亲们说:
“什么大、黑、白的?都识字吗?嗯?谁认得谁给我念念。”说这话的时候,太阳光斜照在他中山装上的三只钢笔上,那钢笔闪着金光,不经意间就刺进了我的眼睛。
侯保长先是羞辱乡亲们一番,见木有一个敢接话的,还服服帖帖地往后退,一个个都象夹尾巴狗似的,满足感使他很是舒服,他象过了一把官爷瘾一样。此时,他拿他的文明棍往布告那两个字上一指,象老师教训小孩子一样对乡亲们说:
“看清楚了,这是什么?嗯?――布告!”
乡亲们很配合侯保长的这举动,象今日歌星的粉丝配合歌星一样,也嘴动嘴不动地小声随和着:“啊,布告。”
其实,乡亲们早就认识布告二字了,因为日军逼孙秀才将布告内容念给大家听,就用一根麻杆指着那布告二字念过:布告。
我那时候也不知道侯保长不识字,我只是感觉到侯保长很是厉害,那么贵的钢笔,我连见都木有见过的钢笔,他不光有,还一下子就挎了三只,他肯定识的字比那天上的星星还多。虽然我对侯老八那作派很反感,但我的好奇心却战胜了我对他的反感,我总是想听着他将那布告上的内容念出来。可是,侯老八却在那布告上看了一会儿,嘴里还咕咕叽叽的,象是默念着布告上的内容,然后就装作一副很沉重的样子,开始往回走了。
“侯保长,那布告上写的是啥(什)么?”我忍不住了,就追着着他打听。
一个村的人都不敢与侯老八搭话,我却楞头青一个,敢支派他横行乡里的侯保长念布告上的字,我是昏了头了哟?
侯老八一回头,见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在跟他说话,脸上闪现了一丝丝的不宵一顾,但他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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