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语塞,看着澜亭清澈的双眼说不出话来。
澜亭还是一脸无辜地看着她,鸦羽一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看得江云妧心口一紧。
她感觉澜亭像是在无声质问她。
“我……”
澜亭虽然不发一言,但他紧抿的嘴角、颤动的眼睫都昭示了他的不安。江云妧便心软了,心想宫里又不是没有男的,想个办法让他进个侍卫队什么的也不是不行……
诶?
不过话又说回来,澜亭他愿意吗?
江云妧稍稍矮下身,认真问道:“澜亭,如果你执意跟在我身边,可能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
女孩子身上独有的香气萦绕在澜亭的鼻尖,他身手轻轻地攥住了江云妧的衣角,手心渗出的汗蹭在冰凉光滑的锦缎上,是一种陌生的滑腻腻的触感。
“我不怕。姐姐不要丢下我。”
他小心翼翼地说出这句话,偷偷抬头看她,脖颈弯曲成一个秀美的弧度。
“好。”江云妧轻轻拍他的肩,少年的肩单薄得很,手搁上去能感受到尖锐的骨,“遇见你,亦是我此生之幸。”
她想起郦州那间破败的木屋,单薄的少年蜷缩在常年不透光的角落里,苍白的皮肤下露着淡青色的血管。
灼热的日光炙烤大地,地面滚烫,苍鹰不时掠过长空,又倏忽了无踪迹。
遥远陇西的风光与中原是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黄沙遍地,寸草不生,一向少有人烟,平时说起来都是天高皇帝远——谁爱管谁管。
赤地绵延数百里,旷远辽阔,偶尔出现的零星建筑,恍惚可以窥见千百年前古老王国的影子。
“你是说……有外人来了?”红衣的女人一边冷冷问道,一边蹲下身用手翻检破碎的石块。
这一日伊莎莫尔照常在城中巡视,腰上别着一条长鞭,鞭子通体漆黑,散发出冷硬的光泽,一身红色短打,干脆利落又风情万种。说是“城”,其实是抬举了这块地方,不过有些断井颓垣充作他们的暂住地。
而她的身份,名义上是通神的祭司,然而自打王国覆灭,通天台和祭坛被毁,祭司一职便也名存实亡,等到了她这一代,更多地演变成了一个手握大权的管理者,地位仅在王之下。
手下告诉她说有外人闯入,伊莎莫尔首先是非常的难以置信,这么荒凉的地方,竟然也会有人找到这里来?
然而她又不得不信,痕迹作不了假,种种迹象确实表明有不速之客来过这里。
“先别说出去。”伊莎莫尔反应极快,冷冷地瞥了一眼跟随的属下,“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你们不用管了。”
“是,祭司大人。”
回去的路上伊莎莫尔脸色阴沉,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迎面看见她的人战战兢兢的和她打招呼,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祭司大人这一趟收获如何?”见她回来,领主阴阳怪气地问道。
伊莎莫尔也不拿正眼看他,抬着下巴一步步走到自己的位置,利落的坐下:“领主无需操心,您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就可以了。”
“你……!”领主每回都能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二人积怨已久,谁都不服谁,领主极度厌烦这个女人对自己指手画脚,偏偏祭司在众人之中还是有着一定威信的。
而伊莎莫尔和他的宿怨,就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解释清的。
率众叛乱的是他,篡夺大权的还是他,在十多年前那场变故中,伊莎莫尔是王的坚定追随者,这个人逼死了王,伊莎莫尔恨不得叫他血债血偿。
他们这与世隔绝的小地方,确实有来自中原的“客人”造访过。
与此地荒凉截然不同,皇宫里春意盎然。
“殿下,我们已经可以确认,残存的戎族人就藏在陇西古城里。”弦歌向来冷静自持,说这话时也带上了掩饰不住的欣喜。
“嗯。”谢青临点点头,就着手边温热的茶水抿了一口,“辛苦你们了。”
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江云妧毫无缘由的变得心神不宁起来,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忘记了,可就是无论无何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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