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市区一个小贷公司外围部的兄弟来电:“徐哥,我们晚上赶到县城,你在家里么?”我问:“兄弟,是不是来找我催债的?”他笑着说:“我们这回不催你,要催嫂子哟。”他说了老婆的名字,我借过钱的小贷公司她大多又帮我借过了。我说:“还请兄弟高抬贵手,想办法操作一下呀。我今日在外地筹钱,两天后才能回来,吃饭住宿的地方我马上安排好。”他说:“好哦,真想再跟你一起喝一下,舒服。不过,晚上要在你住的小区门口、楼栋墙上和房子门口贴张催收单了拍个照,我们走了你再叫人撕落啊,嫂子的事先这样操作,我们再联系。”我说:“感谢兄弟,我回来就和你联系啊。”这个兄弟第一次带人到我单位催款,杀气腾腾,我很热情诚恳地接待了;半个小时后大家说笑着走出单位,上车去吃饭喝酒,我骑摩托车在前面引路。次月中旬,他帮我接来了另外四个小贷公司外围部的主管和主办。沟通办好还款事宜后,我们到江上趸船改成的江味餐馆,就着袅袅江风大饮,值金黄的圆月升起,大家感慨人生的无奈和畅快,成了性情相宜、气味相投的兄弟。我不能再跟他见面,因为我不能骗他,很快给他回电告知了吃饭住宿的地方。从单位回来收拾一些行李用品,直接去了三妹妹家。母亲听说我马上要走,又紧张起来,问:“伢呀,是出了么事吧?”我说:“我的事办完了,早点走您安心些啊。”接过她用橡皮筋扎卷好了的钱,我心里一酸。“你自己注意一点啊。”母亲焦急地说。“您莫急,哥哥晓得照顾自已的。”三妹妹劝慰道。“嗯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出门后扭头望了母亲一眼。
那天,我住进了老家小镇街上老食品站巷子里的一家三间两层小旅馆,准备熬过年了再说。
第一天收拾好东西和自己了就拉开被子躺上床查看手机:未接来电九十八个,短信二十九条,除老婆的五个未接来电和三条短信外都是催债的。点根烟了静下来把催债的十六个号码逐一拉黑,带着坏笑真诚地回复了它们的短信,起身拿到桌上的茶杯拧开,对着杯口的茶水面吹一下喝一口,一会仰头靠在床背上闭了眼睛想老婆,眼泪要涌出来时试探性地给她回了一条短信:“我真的弄不到钱了。”她很快回复:我知道了,我马上给她打电话,已经总是无人接听,我想她肯定对我很失望,却还是会应对好的,她说过娘屋里人会帮她一下。她先前给我发的短信是:“我给你借的钱怎么办,你不管我了?”准备这段时间别的什么也不做也不想,把这个我从出生到十七岁离开的小镇还没去过的地方都跑遍,顺便照一些相,照相这个随手的习惯化解过我多少次无助的绝望。
第二天把拿出来的东西都收回包里了骑车出门,天气蛮好,风里偶尔有冰火,大多时候和畅,我发现这里只有江滩河滩湖滩之类的荒野没去过。太阳快蔫了回来的,躺下做个梦醒了,母亲来电说爹爹病重。爹爹九十七岁,父母亲回老屋替我看守树林前把爹爹送到了小洪河那边属新阳市地域的二姑妈家里,很过了几年。去年二姑妈要把他送回来,恰巧父亲患肺癌在做手术化疗,母亲也因骨质疏松每天疼得生不如死,爹爹就还是留在了那里。听说后来爹爹一个人住在三姑父所在的修防段堤上的哨屋里,二姑妈和三姑妈过几天就送些生活必需品去,给他收拾一下,陪他说下话。打电话问姑老表说还不知道,我就准备明天去看爹爹。起来骑车到江边白天来过的新河口,这里的滩地上种着大白菜和意杨,有一块幸运地成了整修小洪河堤用的土场,已经开始破土施工,包地的很可以得一些补偿款,而最外边的坍塌下去了一长溜,上面的大白菜和意杨们并不惊惧。一路的坡岸弄得像火山口,落到江水里的还可见一些高大的意杨树。江身在这里折了个九十度的弯,某年江水冲击出这个溃口,继续往百里以外的武湖和文水流泻划就了两条小洪河,江口有两条被尖角芦苇地隔开了的水道,一条连着从新阳流过的小洪河,一条连着老屋后头因枯水季节在上游十五里远的刘家楼急转九十度直破五、六公里芦苇地汇入流经新阳的那条而近乎废弃了的小洪河,江口动静浑清一线相接。滩脚有个水流冲洗出来的青钢泥台子,先在上面照了相的,这时候我想上去做一件神圣的事,以为走另外一条路会近些快些,不料顺路绕了蛮远却不通那里,只能扒开芦苇和杂树丛穿行,人一下像发了疯地往前,钻出来到岸崖透了口长气。天已经青了,摸索到那个台子上站着歇了一下,极目黄昏里的江河,尽是激荡沉淀了的空静,便朝着爹爹居住的方向凝望诵祷,一时似无古今。完毕点根烟抽,听到前面弯窝处江流顶压腾坠磨放出巨兽沉睡时的喘息声,心绪随之起伏,不禁豁然。再出来时我兜了个圈子,好走多了。
第三天母亲来电说爹爹死了,我从小不喜欢流眼雨,只想昨日傍晚新河口上给他的诵祷。刚漱洗完,母亲又来电嘱咐,她跟父亲不能赶去,要我和二姑妈商量,看爹爹的骨灰能否先寄存在新阳,明年清明我们去取回来把墓修好了跟祖母葬在一起。中午和妹妹妹夫们赶到位子,看到爹爹仰面蜷缩在床上,一迭黄纸盖着脸,我一下抱着他的双腿哭起来了,二姑妈连声把我劝住。接着和小妹夫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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