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我从意大利留学回来,在我留学的期间,家中生意由日渐亏损,到我回来时,已经到了彻底宣告破产的地步。出国前后家里条件相较,实在只能用大相径庭来形容。那时的我们不光要为了吃食而奔波,家族每个人的身后都背负了巨额外债……”
苍拟靠着藤木椅背,静静的听着这段她不知晓的老师的过去。
“活在无法确保每餐能果腹的日子里,理想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存在的意义,就只能沦为你在别人眼中的可笑谈资。殊不知,人类在这烟火气里生活的越久,心也变得越冷越不纯粹。彼时,对于负债累累的我们,报以冷嘲热讽的人中,就有当时我父亲平日里交好的几位。但是我心里是清楚的,他们想的也没错,饭都吃不上的日子,空谈什么理想和人生?”
一直握着奶茶杯的胖手,终于松了开来。方修元双臂交叉在胸前,靠着椅背,目光直视着前方,在回忆往年苦楚的经历时,面部已然呈现出阅历给他带来的一片平和与淡然。
“好在,不管当时外界的人们怎样嗤笑,我的父亲依然坚持着要我继续我的理想。但面对当时家里困窘处境,我选择了放弃,毕竟人要看向现实,而理想不能饱腹,更不能给现状带来生机。我没日没夜的四处奔波工作,更因忙碌淡忘了时间的流逝,直到有天傍晚,安林清跑来我工作的地方,我当时还奇怪,他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也许…也许是您家人告诉他的呢。”
苍拟急忙插话道。
“不会……”
方修元缓缓阖上眼睛,摇了摇头道:“我同时打几份工的事情,根本没人知晓。”
“那……林清爷爷总不会是碰巧撞见了吧?”
苍拟故意将话题引得自然,可方修元此时已深深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去,完全没有注意她的小心思。
“我当时也以为,可能在上班的路上被安林清瞧见了也说不定,所以并没有疑心,而且也没有时间留给我去想那些微乎其微的细节。”
“没有时间?”
方修元的目光随着苍拟发问一瞬间变得坚定,恍惚中,这位年过70的老人,仿佛与当年血气方刚的自己,在时间维度中经历了精神上的叠合。
“安林清啊安林清……”方修元又喃喃起这位故人的名字,满目的感怀。
“是他根本没给我我想其他事情的时间啊……近50年啦!我到现在依然清晰的记得他当时的神情。他穿着那件擦得发亮的皮衣,肥大的裤子,连摩托车头盔也没来得及摘便急匆匆的闯进来。你不知道,他那身穿着在当时俨然是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模样。站在我们工厂里百十来号人群的中间,可太醒目了。”
讲到这里,方修元的脸上浮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他顿了顿,好似要再认真在脑海中回味一下当年的场景,良久,又接着讲:
“安林清素来是一个不喜张扬,且行事极低调的人。不……不不,甚至可以说他是个少有的害羞的人,即便他外貌与气质都那样出众,可站在众人面前时,他目光始终躲躲闪闪。我还记得他踏进厂房里,气喘吁吁的样子,所有人因听到异响,都看向了他。隔着那顶摩托车头盔,他一眼就确认了方向。一面一手扯下头盔,露出闷红的脸,一面大步朝向我走来。”
苍拟听得入神,她从未从司家人或安红豆的口中了解过长辈年轻的故事,至于安红豆的爷爷安林清,苍拟记忆里仅存的,对他最深印象,也是从安红豆哭红了的眼睛处得知,那个最宠着她的爷爷去世了的悲痛的消息。
“他那样一个平和的人,在走到我面前时,竟一把扯住了我的领子,将我拎了起来,他那张脸上写满了怒火。在一瞬间,我是懵的,惊讶于他脾性反常的同时,也惊讶于这样一个清秀的人居然有如此大的臂力。他斥责我为什么家里出事,在这样难的处境下没有找他帮忙。我才知道,自毕业分开后,他和司年两人因为家里的事,迟迟没能回国。而我在此之前,从未想过能得到他两人的帮助。”
“所以……所以您才总说,星河一家还有红豆一家都是难得的好人。”
“是啊,小拟。你要知道,锦上添花固然是美事一桩,可雪中送炭的情谊,世间难寻呐……”
方修元大概是讲得陶醉,忘记了奶茶早在他讲故事之前就被喝光,口渴之余竟满满吸了一大口的空气。苍拟见状,忙起身在他的保温杯中续了半杯茶。
“那天安林清对我发了好一通脾气,才终于冷静下来。他说钱的事情,他有办法解决,叫我不要担心。虽然他是这样说,可我怎么肯安心接受他这么大的恩惠,即便当时我明白家中状况已经捉襟见肘,明天的我们会怎样还是未知数,我也硬着头皮没有同意,一方面是年轻时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低头,另一方面也实在不知道这样大的恩情自己将来能否还得起。于是我和他一直各执己见,谁也不肯让步。安林清又是刚撒完脾气,也没情绪再和我吼,就这样僵持了近一个时辰。”
“那后来呢?”
“哼……后来?后来还不是你那爷爷来了!”
瞧见方修元‘不服气’的哼着气,又撇了自己一眼。苍拟身体向前,双肘杵着桌子,两手托起脸颊,一脸嬉笑着看着他,俏皮的问道。
“爷爷想了什么办法让您同意的呀?”
“哼……你也知道你那爷爷厉害。不过也确实。”方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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