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思南在藏剑山小住了两旬。
得了范添前辈的一番言语,范思南便放下心来,无非是做那该做的事,在未来大势之下,保蜀地一方平安罢了,事了之后,范思南便可再无顾忌,独自仗剑游历江湖也好,若是有了心上人,与之成家立业也好,都无不可。
范添有意无意给范思南透露了一个天大的消息,蜀地复国,不可成事!
当时范思南问了句“那为何还大动兵戈?”
实际上,刚刚问出来,便是范思南自己,也觉得多余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么,君要臣反呢?
就算藏剑山这波蜀国旧臣不反,苛政倾轧之下,有那年轻皇帝埋藏多年的谍子死士,在蜀地好好演上一场戏,到时候振臂一呼,再扯上一杆大大的虎皮旗子,但凡是有点血性的蜀地儿郎,受够了一年忙到头,都还填不满肚子的日子,哪个能够无动于衷?
到那个时候,蜀地大势,就算是真正掌握在那淀梁城高坐龙椅的王腾小儿手中,与那渝州王柳乘手下的二十万大军“以一消一”,蜀地百姓的日子,就当真比藏剑山自己造反好过?
只要到时候“复国”之后,能够牵制住柳乘的二十万大军,能够死守住蜀国边界,蜀地百姓,就能无恙,大势之后,消除了渝州王柳乘这个王腾小儿的眼中钉,蜀地百姓,才能真正成为琉璃王朝的子民,得万世太平。
反正蜀地从无那逐鹿中原之野心,鹿死谁手,天下归谁,就由得他们去吧。
所以整个藏剑山的初衷,不为复国,只为赴死,死守蜀地而死!
只不过能够知晓这些大势的,整个藏剑山中,也就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绝大多数人,心中还需要那个“复国”的希望,能够看到一个美好的“明天”,并且这个“明天”,并非是可望不可即的,好像从他们进入藏剑山起,就一直在走向这个“明天”,每一天过去,就会走近那么一点,所有人一起努力,走得就会快一点。
那么本来习武练功,练习战场厮杀,那么辛苦的事情,似乎也就不那么辛苦了。
所以范添让范思南尽管放心,在这藏剑山,不会有什么暗地里勾心斗角的权谋之争,尽是赴死之人,哪有什么权势。
如此一来,藏剑山的日子,范思南当真是过得舒适。
既不需要演练沙场战阵刀戈剑戟的冲阵厮杀,也不需要去经手辎重粮草的运转调动,更不需要担忧“复国”之后的户籍谱牒税收招兵的一系列事务。
每天睡到自然醒,伸个懒腰,逛逛藏剑山,拎上一壶酒,找些事务不多的老人唠唠嗑吹吹牛,顺便提上两袋子黍米,听那些鸟儿叽叽喳喳,去潜龙渊看那些兵马冲阵厮杀演练,去那名剑出世之地静坐,去那落霞瀑,看夕阳西下云起云落,心情好时,袖藏几根钢针,藏剑山四处,无一不可练功......
藏剑山上下,对于这位“公主殿下”的归家,其实有过一时轰动,不过也仅仅是一时,再之后,便恢复如常,各忙各事,年纪稍小的少年少女,年纪稍大的长辈,都愿意由衷笑着与范思南打个招呼,反而是那些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大多数遇见范思南,都不敢放个屁,扭扭捏捏,比女子还女子,比娘们还娘们。
不过范思南也不在意,谈儿女情长,越是美好,便多半越是撕心裂肺的伤痛仇恨了。
乱世之中,人人身不由己,哪有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
知道对方安好,心中便已知足。
实在是无事可做,还可以跟着进山的队伍,去那极深的山里,寻些山珍,珍惜花卉,灵芝草药,或是些不常见的珍禽野兽,毒蛇大蟒,豺狼虎豹,或是那喜欢吃竹子的大猫,只要是蜀地之外没有的,都可抵税。
实际上,对于那朝廷征税,藏剑山是足足有余的,只不过二十年前一场大战,蜀地十室九空,许多人家,都是妇人撑起了一整片天,既要在田间劳作,又要去“搜刮”那些抵税的东西,若是藏剑山还不照拂着,那整个蜀地,二十年间,不知道会有多少不得不反的造反。
蜀北雪湖郡,有藏剑山。
蜀西桃林郡,有蜀山。
蜀南竹海郡,有那位昔年蜀国的太子妃。
蜀东拈花郡,有那位蜀国昔年的小公主,范思南的小姨。
都是差不多的光景,照顾着东南西北四郡的税收一事,暗中调查琉璃王朝或是渝州王柳乘安插的谍子死士,弹压当地“应运而生”的黑帮......
实际上,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朝廷官府万事不管,只管那比蜀地之外其他州郡多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税收,就连衙门,也都尽数城了“税收专员”,甚至不管那杀人越货的案件。
还能如何?
只得由他们这些蜀国旧人来管。
一天十二时辰,管上管下,管天管地,就是管不出个太平。
实际上范思南与大多数老人喝酒唠嗑,多有谈及当年那位刚刚过门的太子妃,和那个范思南的小姨,昔年大战之时,也不过才七八岁的小公主。
如今一个三十多岁,另一个,也是二十七八的老姑娘了。他们这些老人,上了年纪,其实都很忧心。
一个未曾再嫁,另一个,只怕是连男子的手也没拉过,就这么照拂着整整两郡百姓。
都不容易。
特别是邓嬷嬷,一手拉着范思南,苦口婆心,让范思南以后到了蜀南竹海,到了蜀东拈花郡,见着了两位姨,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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