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渐渐的,当一份份的谍报呈上了她的案头,当顾析这两个字,这个名字,与这一件件令她心生快感的事件紧密相连在一起的时候,她才开始觉得,这两个人对于她来说,似乎也便不是仅仅是一个人的名字,一个替她复仇的工具而已。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让她慢慢地心生兴趣的人。
至于她自己心中那越来越频繁地悸动究竟是什么心思,那便是有待她下山去寻求答案的事情。
雪非轻挥了挥手,淡淡地道:“你下去罢。”
魏紫知道不能再问,也没有丝毫违逆地躬身退了出去。
案上,铺开雪白的纸张,手执毫管,墨汁渲染。顾析,两个字被一笔一划地勾勒在了纸上。
字迹。
勾横转折之间,皆能细品出落笔之人心中的“认真”二字。
一抹笑意,绽放在樱粉的微勾唇角,宛如三月樱花般淡雅迷人,却又璀璨而华丽,声音清润如玉,语气如烟如雾:“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半月之后,蔚国玥城的长公主府中。
月色低迷,烟雨飘渺。
此时,寒冬渐尽,春日渐来。
一人举伞,踏雨而来,衣衫如雾,宛如天外飞仙缓缓落于“振翮苑”中庭上。凄凄梨花枯树下,映着她广袖流仙裙风动仙履,凌波而至。
云言徵手中执着一把六安骨伞,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朝细雨中的倩影走去。
“你究竟是何人?”清冷疏离的声音响起在这空寂的雨夜。
雪非轻双眸微微一笑,浅紫的衣裙曼飘,脸上的半截同为浅紫色的面纱微动,声音婉转而出:“我是何人,与你并无干系。你只要知晓我是确实能救顾析之人,便可,对否?”
她的身姿挺拔婀娜,声音温柔而又淡漠,有一种出尘的意味,更有一种不屑于凡尘俗世的目下无尘。
云言徵唇角扯出了一抹笑意,眼中却无半分欢喜。确实如此,对方有着蔑视于她的资本,只因她手中掌握着能够救治顾析的药,能够掌控着她云言徵的软肋。她心中此刻却无一瞬的安宁,另一只垂下的手五指悄悄收拢,低语问道:“你待要如何才能救他?”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此人既然能够以药为引,如今更是亲自现身于她长公主府中,相必是有恃无恐,亦想必是有所交易。
雪非轻对于她的态度,亦是一笑,便置若罔闻,只像是自顾自地道:“他跟我走,我才能救。”
云言徵眉头一蹙,执伞的手猝然握紧,眼中摈除来了一切情绪,只余一双黑晶湛亮的眼眸,淡淡地看住她。
雪非轻似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后,目光环顾四周,声音清楚地说道:“你留得下我?逼得出药方?我纵然给你,你能放心让他吃下?即便一时三刻瞧不出异样,好了,你能保证一辈子长长久久吗?”
她的眉眼盈笑,却不是盛气凌人,而是带了高傲与轻嘲。
云言徵后槽牙轻咬,心中甚感无力。
一双凤眸一瞬不瞬地看住她,波光凌人,情绪涌动。
雨声,在两人之间淅淅沥沥,落个不停,亦响个不停。
“嗤”然一声轻笑,寝室之门被人由内而外地推开。洁白的衣摆步出,虽已不曾下雪,身上还是披着软茸茸的狐裘大麾,却未曾给人与厚重之感,而是轻盈得宛如一朵雪花,一片羽毛。
纯然净洁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双奇情奇正的眼睛稍稍抬起,看了过来,直透人心。
雪轻非与之对视的瞬间,猝不及防地心头一震。
这个人,是否就是她在莽莽尘世间要寻找的人?
她心中从疑问,得到了肯定。
从未想过,这么多年来心如止水,竟会为了一个人而颤动不已,心潮涌动,宛如春花绽放的那一刹那,十里春风不如他的那一眼。
“好,我跟你走。”顾析扶门而立,隔着雨雾看住台阶下的两个人,语气淡之又淡地说道。
清隽仙逸的脸上,看不出半丝的表情变化。
“顾析!”云言徵猝然转身看住他,出声低唤了一声。脚步不停地,执伞上了台阶,将伞挡住了他身前的雨水,一双凤眸凝重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深不见底,却又清澈无垠。
顾析目光回转,朝她轻轻一笑,犹如梨花轻放清芳,语音低细而清凌:“顾舍之既可归去,便可归来。阿言,这一生还很长。”
她的手去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冰凉,用任何的暖炉也煨不暖。
他拉住她,一步步地朝雨幕中走去,走向那个烟雨中飘然如仙的女子。
死,应当归去;生,必当归来。
这一生一世。
惟愿为你一人燃心成灰。
顾析,只是阿言你一个人的顾析。
我便在这里,谁也夺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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