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帮全军覆没。
但流沙帮的老巢还在。
他们留下的物资、留下的羊群、留下的房屋、留下的帐篷,还有留下的银子、留下的女人……
这些都还在。
漫无目标又针对性极强的哄抢,从一开始就伴随着巨大的破坏力。
一个一个的地窝子被揭开了。
一座一座的帐篷被掀翻了。
简陋的木箱子被撬开。
粗鄙的坛坛罐罐被砸烂……
曾经在大漠上,像一群唯唯诺诺逆来顺受的羊。
哪怕尾巴被砍掉大腿被剐掉,除了发抖,他们是一声都不敢吭的。
他们唯一会做的,就是忍受。
但,谁曾想到,一群陷入癫狂中的羊,却是比狼群更加嗜血、更加残忍、更加可怕的!
为了多抢一件衣服、一条肉干,他们很自然地拿起了刀枪。
流沙帮横行大漠,靠的就是手中的板刀,他们的老巢,当然少不了的刀枪。
大漠外那些神鬼莫测的人没有红着眼睛杀过来,他们自己倒先红了眼睛。
被哄抢的物资,归根结底,几乎都是他们亲手交上去的。
很多曾经过他们粗糙的手留下的印记,还清晰可辨。
想想过去,他们几乎是狂怒了。
高高举起的刀枪,第一轮几乎毫无悬念地砍向了流沙帮帮众留在老巢的子嗣。
包括很多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当然也包括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的老女人,还有一些缺胳膊断腿的残疾人……
杀完了流沙帮的人,滴血的刀锋,更加没有悬念地奔向了身边同样高举着板刀的人。
半晌前,那些人还爬在干涸的沙土地上,为如何挣扎着活下去而绞尽脑汁。
那时的他们,懦弱而胆怯。
当然还很善良。
但——流沙帮苦苦经营二十年积累的财富大门无人看守,向大漠上所有人一起敞开的瞬间,这群懦弱的跟羊一般的可怜人们,在第一声怒吼发出那刻起,早就疯了……
疯狂。
集体疯狂。
不消说青壮年,连一些年迈的老人,也挥舞着拐杖,跃跃欲试……
他们狂喊着,发了疯一般将早已卷刃的钢刀砍向旁边的人。
多砍翻一个,可能就能多抢到一只羊,一锭银子,一个虽然干枯但还算年轻的女人……
自然有人放起了火。
北风肆虐,火苗狂舞,喊杀声震天。
刀枪相撞、火花四溅,鲜血横流、宛如江河。
濒死者惨叫不绝,苟活者厮杀正酣。
遍地死尸,满眼残肢。
平静的大漠,不知不觉间,已然成为人间地狱……
很多天后。
为哄抢而引起的厮杀早已尘埃落定。
因厮杀而起的各种传言正方兴未艾。
大漠边缘,小道旁。
几根枯枝支起半块破布,构成了一个简易的帐篷。
虽然在大漠的烈日下,基本就是聊胜于无而已。
但却也足够吸引人。
吸引人的当然不是破帐篷。
是帐篷下的茶摊。
对头顶骄阳穿越大漠荒原的人来说,一碗茶水的珍贵无需赘言。
摆摊的是个干瘦的老头,一条腿跛着。
此时,老头正嘟嘟囔囔地对几个茶客说道:当日那场厮杀中,他一棍打翻了一个老妪,抢了件破皮袄。
却因为那条跛腿,错失了一只肥羊。
看看那些满身伤痕同时满载而归的人们,他心里猫爪似的疼,恨不得将那条跛腿砍掉……
茶摊酒馆之类,从来都是消息最为集中也最为灵通的地方。
老汉的茶摊当然不例外。
照例是一群茶客挤在破布若有若无的凉荫里,侃侃而谈。
谈的当然是那天的哄抢与厮杀。
突然,所有人集体噤声!
不知什么时候,老汉面前的木桌上,坐上了一条彪形大汉。
身着粗布衫,腰插板斧,头戴斗笠。
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一声不响,坐在木桌前,浑似一尊雕塑。
谁也没看清他是什么时候到来的,似乎一直就在那里。
骄阳下,茶客们感到一股寒气呼啸着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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