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这些心怀不轨,却总是做得一幅坦荡无私的虚伪之人,野心之辈,最好的报复,便是借着她的虚伪,打碎她的野心。让她一生都活在自噬其心的痛苦之中。”
李治看着她,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伸出手,静静地覆上了她的手背:
“对。”
夫妻二人,相视而笑。
阶下诸人看着,却是各色表情,各样心思。
……
宴后。
因着天色已晚,皇城禁制已下,李治便着令,特赐芳华阁等四处宫院,与诸皇子,诸诰命休憩一夜。
诸人谢恩之后,便各归其馆。
夜已深。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地行在小石径上。前面的人提着一盏蒙了黑布的宫灯,只能看得眼两人脚下尺来方的地方,是故后面那个被裹在连帽大氅里的人,便跟得格外紧。
穿已离得远了,裹在连帽大氅里的女子,终究忍不住开了口:
“敢问瑞安公公,皇后娘娘这般深夜私召妾入长生殿私议,却是为了什么呢?可是今日里赐宴之上,妾有何失礼犯颜之处么?”
这个声音,却正是越王妃杨氏所有。
前头带路的,正是瑞安不错。但此时的他,却不想,也无心与她多言,于是只淡道:
“娘娘令谕,咱们这些侍下的也是不能多问的。不过想来娘娘这等深夜了,主上又正留在长生殿里陪着……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才要寻王妃的。”
越王妃心中一紧,轻道:
“陛下……陛下此时也在长生殿中?”
“这个自然。主上不陪娘娘还能到哪里去?哦……王妃可是担心会撞着主上?这个却不必多虑。”
瑞安淡然一笑道:
“主上勤政,每日里都是惯例必要将当日要紧的奏疏批尽了,读上两页先帝手书才肯就寝的。今日里虽则政务不多,可到底也是有些遗漏的。
加之今日午后,特别因着西突厥之事得了薛大人进疏妙策,又是与诸公相议,又是欢喜着竟意外于近身得了一员大将,正在劲儿上。所以此时正在侧殿之中的书房忙着,王妃却不必担心。”
越王妃心中再一抽,却也不敢脚下有停,只笑道:
“西突厥之事竟得了解了……真是我大唐之幸呢!”
“可不是?谁曾想到主上这些日子愁得都起了火的这么一桩大事,竟这般便被近身人给解了……这下子啊,薛大人可必然是要加官晋阶,日后我大唐军中,又要多了一员令诸国闻之丧胆的名将了。”
越王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细声问道:
“这位薛大人……莫不就是那位负责驻守皇城的薛礼薛大统领么?”
“咦?王妃竟也知道他呢!”
“这个自然……这位薛大人当年于先帝驾前,便已是好大的功劳。那时妾虽未入王府,却也多有耳闻。只是不知为何这些年来,他却一直只能立于皇城近侧而侍呢?若竟有一言可定西突厥之材……那本当早早儿入军中为国效力的呢!”
“谁说不是呢?不止是这个,便是这此上疏,主上也是觉得极怪的——王妃有所不知,这位薛大人竟是借了那等日常请恩奏疏呈了进谏的。
据人家说,他似乎因着出身非华族,所以多受排挤——即使是有先帝时的大功在,却也被那些人一并压着。
还说什么……先帝都自罢辽东之功了,那薛大人也实不当再提。
总之就是这么耽误了人家几年,估摸着他也是心寒了,所以才会这般……”
瑞安似乎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只是越王妃,却已然没有了半点儿想听下去的意思。
她这样的反常,瑞安自然也察觉到了。不过察觉归察觉,他该说的话,媚娘交代让说的话儿,还是一句不少,一字不漏地在她耳边念着。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长生殿院内。
似乎瑞安是真的得到了极密之令,竟带着身为王妃之尊的杨氏,从侧门而入,经侧廊侧殿而进。
而杨氏,非但没有表示任何不满,反而越发有一种兴奋感:
好似媚娘越是小心谨慎,她便越有把握,赢了今夜这一场般。
——只是,当她亲见媚娘,还不及开口请安时,便被媚娘一句话,震丢了三魂七魄:
“天幸,妹妹还是来了……若你不来,本宫还真不知,到底要如何让你脱了这虎口,得保了性命呢!”
越王妃脑中轰地一声响,眨了半晌眼,才想起挤出一个笑容,先规行一礼才道:
“娘娘这话儿,说得却是叫妾无以相对了……娘娘……”
“自然是不好相对的。毕竟有些事,妹妹一心念着夫妻之情,只怕却是未曾看得清楚呢!”
媚娘再淡淡一笑,丢下一句更加沉重,也让原本便心中不安的越王妃更加忐忑的话儿。
立时,整个侧殿中的气氛便紧张了起来——只是这份紧张,却半点儿也没有传染到媚娘的眼底,以及……
立在侧殿一角屏风后,含笑而听的李治与德安等人耳中。
“果然不愧是娘娘……”
德安叹了一声,却见李治转身离开。正想问他,却想了一想,也笑着点点头,跟着离开,往书房而去:
的确,有媚娘在,有瑞安在,有明和在……
李治这一次,是真的可以安心去批他的政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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