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弟的婚事,老何也最满意。人家小两口,是自由恋爱呢!那建煌,主动追求莲弟,学着电视连续剧里的套路,搞了不少的名堂,比如那镇子上刚出现冰激凌那玩意儿,有什么“鸳鸯双杯”的品种,贵得吓人,好像是,两块八毛钱一份,他就买来,跟莲弟在集上,当着无数的人,紧靠在一起,用小木片儿,剜着那“双杯”,吃得嘴角都粉红粉红的……
按说,老何家,跟建煌家,门不太当,户不太对,怎么讲?要知道,建煌他爷爷,是个道士;这在二十多年前,可不是个体面的身份,而老何家,是贫农,很体面的啊;这十几年来呢,建煌他爹,从他爷爷那儿,彻底接过了道士的衣钵,几乎整天地戴着“四块瓦”的济公帽,穿着法衣大袍——那帽儿上和法衣领口上,都绣着绿颜色为主的龙纹草叶——手里还总拿着个牛尾拂尘,以镇子为中心,方圆四十里左右的地面上,今天这个请,明天那个迎,有时用客货两用车载,有时就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搂着个穿牛仔裤的新农民的腰,往请他的地方去……他主要是替人家看风水,还有就是主持白喜事的超度仪式,连镇上的官儿们,家里有了相应的事情,都恭恭敬敬地请他呢,他倒是不分高低贵贱,童叟无欺,看一次风水三百元,行一次超度五百元,收费标准一律取齐,其实有的主家为了讨个吉利,还非要多给,更别说主动往他家送实物了,由此你说他该有多富?老何家呢,如今跟他家一比,那真是名副其实的贫农了!虽说门户不那么对榫,但一来孩子们自己愿意,二来老何对建煌爹所干的这一行,很是敬服,加上老何的老婆,是如今那一带农村里,所剩不多的,会唱十三套“丧歌”的女子,常被建煌爹约去,参与白喜事的仪式,每回也能挣个百八十块的,两家的关系,由此近了一层;而建煌他爹呢,常赞老何是个难得的本分人,说是倘若天下揉泥巴的农人都能像他那么憨厚老实,就是天塌下来,这个国家也能撑住不倒;至于为什么偏老何这一支绝了后,他解释说那是因为何家祖坟未曾选好坟址,而公社化时期,坟已平了,如今也莫奈何了!总之,莲弟和建煌的亲事,二人既是自由恋爱,两家大人又都拍手称快,当然办得顺顺遂遂,真是皆大欢喜。送陪嫁那天,大姐大姐夫,二姐二姐夫,两家的娃儿,以及当时还没招女婿的幺妹子,还有岳母家的亲戚,齐上阵,排长龙,抬着各色嫁妆,基本上按着当年游斗镇上“走资派”的路线,游垅展示,轰动一时,因为其中有老何亲手打制的红漆鹅脚盆,那是几乎已经失传的式样,在金外鲜艳夺目,引得老辈子们话旧喟叹,也引得新派农民后生们拍掌称奇……
莲弟和建煌把一双儿女留给妈照看,闯到北京后,落脚在天竺镇。天竺国际机场世界闻名。进出天竺国际机场的中外旅客们,一般并不会路过天竺镇;这个镇子呈现着城乡接合部的混乱面貌,一些新的建筑物很洋气,但大片的民居却又很乡村味;莲弟所在的合资服装厂的门面镶着玻璃幕墙,墙上凸出的厂名除了中文还有英文,莲弟每天进进出出很是得意;但莲弟和建煌所租住的民房非常简陋,实际上是镇边农民户原来用以堆放杂物的,就这么一间小屋,月租也要七十元,而且随着越来越多的外地民工涌入,房东不断声言要提高租金,新来的民工甚至想高价租赁还不易寻到空房呢。每当盛夏,老何便去天竺看望小两口,小两口热情招待,往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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