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师爷与众官差回到衙门,只见在大堂外围观的人群反而倍增。进得大堂,却见官堂上除了徐杨县令外,居然还有那江姓老丈,且也已被县尊赐座官堂!徐杨知县正对江老丈言道:“我大清地域辽阔,方圆难知,不曾想全国二十四孝,竟有两孝在本县,实在是神奇之极!”话声轻松淡然,只有谭师爷才能感受到那刻意掩盖起来的巨大不安。一转头,看到谭师爷等人空手而回,徐杨县令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谭师爷紧赶几步,长揖下去,道:“江大黄性命危在旦夕,学生已体察县尊爱民如子之心,着江氏族人抬回家去,立即延医诊治。曾天佐员外经学生转达县尊晓谕律法的话语,也已经率同曾氏族人以及新近赶来的亲家、岳家、同年等所有人等离去,静候县尊裁决。闲杂人等也已经散去。”徐杨知县控制不住地大大松了一口气,他自然知道谭师爷一句“新近赶来的”蕴含了多大的凶险,忍不住道:“先生辛苦,可以歇歇去!”谭师爷长揖退开。徐杨文保道:“江老丈学识渊深,对蓬溪风土人情了如指掌,方才一聊,本县受益匪浅!”江老丈道:“草民乡间粗野村夫,得蒙大老爷不耻下问,何幸如之!”徐杨文保神色一整,说道:“江老丈,这城厢镇左近,除了江大黄以外,是否尚有其他知名的郎中?”江老丈道:“自然是有。这城厢镇里就有李黄这二位一个城东一个城西的郎中,虽不如江大黄,却也是城厢镇人尽皆知了。”徐杨文保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劳老丈。对六甲之妇用大黄,世人皆言其非,但岐黄之术,非世人所能知,请江老丈再约上江家一位精干的小哥由王捕头和差哥们护卫,去逐一向两位大医家请教,这大黄用得是耶非耶?”江老丈迟疑了一下,只得应了。徐杨文保低声对江老丈道:“江大黄妻小,须留衙中以策安全。”随即正声道:“江老丈请下去吧!”
江老丈叩头后,走下堂来,在大堂中间跪好。徐杨文保一拍醒木,人群肃静后,知县说道:“曾江二家讼案,案由复杂,须逐一厘清后本县遵朝廷法度禀公办理。现着由江老丈及江家随伴人员,前往访问本县知名郎中,了解处方是非,着由王捕头率同衙役一起前去;江大黄妻小暂押羁候所,候本县了解详明案情后着衙役送回;江大黄由江氏族人及时延医诊治,待案情大白后,一总处分。”月台上人群一阵喧哗,只听得江老丈等叩头谢恩。县尊再一拍醒木,喝道:“散堂。”走下堂来,迈步向内宅走去,谭师爷紧紧跟了进去。
走进宅门,徐杨文保回过头来,满脸笑容,对谭师爷道:“今天若非先生,想来鳌峙阁下要尸山血海了。”谭师爷拱手道:“都是东翁思虑周详,措置得当,才能化险为夷。刚才着令江老丈去访问郎中,真是神来之笔啊!”徐杨文保微微一笑,道:“愿闻其详。”谭师爷道:“本公案,曾家几代单传的血脉,被江大黄断送,其放火打人,虽在国家法度之外,却也在世道情理之中;江大黄,虽酿成大祸,但其只有取利之意,却无作恶之心,加诸私刑于其人,终为国家法度所不容。曾家势大,有必死之心,江家人众,有难让之困。所以本案措置,稍有不慎,即成火上浇油,酿成重大血案。故此,县尊立足于先化解双方的锐气。江氏族人,显然以江老丈为首,江老丈挫则众人挫。县尊知道江大黄用药,犯了医家禁忌,但却不能由县尊直接说出来,以免激怒江氏族人。是以,县尊让江老丈亲访医家。自古同行相妒,想那江大黄平日何等风光,必定早遭同行妒忌,又何况他用药本就不循正道。江老丈此番只消前去,那两个郎中必是对江大黄用药大加挞伐,说得一无是处,以出胸中憋了多少年的恶气。当着众差哥的面,江老丈自是愈听愈丧气。东翁这番调度,真是神鬼莫测啊!”徐杨文保笑道:“那江老丈精着呢,好像有所明白,但苦无推脱之道,勉勉强强应承下来了。你那边呢?先生是怎样化解曾员外的锐气的?”谭师爷道:“曾员外家大业大,本来不敢干犯大案。他的锐气来自于必死之心,必死之心来自于绝嗣之想。学生就想起了东翁以前讲过的一个医家,颇能调人精血,所以就擅自帮东翁做了一回好人。”就把当时的说话讲了一遍,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徐杨文保道:“现在还有两件事急待处分:一是着人盯着江家湾,一有动静,立即上报;二是咱俩转往羁候所,需要向江氏母子打听些情况。先生猜猜是要打听什么情况?”谭师爷凝想了一会,问道:“东翁要打听的情况,是作何用处?”徐杨文保道:“要进一步消消曾员外的锐气。”谭师爷道:“学生明白了。”彼此相视一笑,回转身,向羁候所走去,一边吩咐人去江家湾窥探消息,并给江大黄送了些上等的三七等专治跌打损伤的良药。
到得羁候所,刘典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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