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老人早已回到车上休息。
人一上了年岁,身体即便再好,也熬不得夜了。
篝火旁,只剩下朝清秋和赵鹰留在原地守夜。
赵鹰添了一把柴火,“朝公子去休息就是了,这里有我守着,出不了差错。”
朝清秋笑道:“赵大哥别看我是个读书人,早些年也是学过些武艺的,打七八个壮汉都不在话下。”
汉子没有当真,只当这个一身青衫,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读书人只是在开玩笑。
他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自问还是有些眼力的。
林中安静,幽幽深夜。
汉子摸着腰间那把长刀,似乎想起些故人故事。
朝清秋看了汉子一眼,“当日在佛寺里就见到赵大哥似乎很宝贝这把刀,莫非当中有什么故事?”
汉子将刀解下,横放在膝盖上。
他用单手轻轻抚摸着刀身。
“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江湖故事,其实简单的很,既然朝公子有兴趣我就给公子讲讲。”
朝清秋挺直了身子,“洗耳恭听。”
手持长刀的汉子缓缓拔刀出鞘,虽然常年擦拭,可算不上质地精良的长刀上已经出现了些许的锈污。
“也不瞒朝公子,我自幼家贫。早早的就踏入了江湖,想来也是,那些有钱的贵公子谁会到这个腥臭不堪的江湖里厮混,也就只有贫苦人家的孩子,才会为了一顿餐饭,舍出命去。”
“江湖游侠,说的好听,可大多不过是收人钱财,给人报仇罢了。说到底,也无非一场你情我愿的生意。”
朝清秋沉默不语,他知道赵鹰说的都是心里话,盛世之中,这些在江湖之中靠着刀枪吃饭的江湖人总是会少些,乱世之中则会更多些。
人活着总要吃饭,有人站着吃饭,有人跪着吃饭,可说到底,还是要有一口饭吃。
江湖上不是没有那种重义轻生死的好男儿,只是更多的还是混迹在江湖里,想着混口饭吃和一朝富贵的年轻人。
说他们不知天高地厚也好,说他们年轻气盛也好。
侠以武犯禁,自古流传下来,自然是有其道理。
汉子将长刀凑在篝火之下,刀光与火光交织在一起。
赤色火焰照耀在狭长的刀身上,倒映出汉子的投影。
“当年年少,加上家中贫寒,见到家中附近那些比我年纪大些的玩伴,靠着做江湖游侠赚了些银两,便想着自己也不比他们更差,他们能赚到银两,我自然也能。”
“那时候范老爷子已经是山阳镇的名人,昔年陋巷少年,哪里能够想到有朝一日会得到范老爷子的赞誉,当时我接过伙伴递过来的长刀,也只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篝火里不断卷起的火焰,映照着汉子的面庞。
汉子沉默良久,嘴角时而勾出一个笑容,时而又把眉头皱在一起。
往事嘛,总要有些开心事,有些伤心事。
可能是不经意间想起了当年屋舍对面那个偷偷喜欢了许久,最后却嫁为人妇的姑娘,从头到尾,少年都说不出一句喜欢。
可能是想到了当年玩伴的某个糗事,如今故人不在身边,却不妨碍想起之人,会心一笑。
良久之后,汉子回过神来,“不好意思,朝公子,方才有些走神了。”
朝清秋正在篝火旁正襟危坐,闻言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赵大哥是想起了一些故人故事?”
赵鹰将长刀放在膝上,“我是个大老粗,在江湖上打打杀杀半辈子,哪里有那么多故人故事,只是年近半百,多多少少会偶尔想起些人罢了。”
“当年我初次踏入江湖之时,那些已经在江湖里厮混过些日子的伙伴总是和我说,江湖啊,就是人跟人的厮杀,强者挥刀向更弱者,弱者努力变成更强者,弱肉强食,这才是江湖中不变的至理。”
朝清秋给篝火里添了把火,“何止江湖,天下事其实大多如此,拳头大者,总有更多的道理。”
汉子握紧手中刀,仰了仰头,看向天边那处遥不可及的明月,“谁说不是呢,当初江湖里厮混的那些年,最初我自然是不信的,以为江湖是酒楼里说书先生说的那般恩怨情仇,快意而已。”
“可后来才知道,这个世道从来不是你认为如何就是如何。世道如此,总会在你不知所措之时,猛然把你扎上一刀。”
“人生最大的遗憾之事,大概就是不知不觉,你就成了当年那个最为憎恶之人。”
“只是当你真的变了,你就又会觉得好像一切本就应该如此,不过是理所当然罢了。”
朝清秋沉默无言。
当年的文弱书生,如今又何尝不是满手鲜血。
汉子忽然朗声笑道:“还好当年我碰到了我师父。”
“我师父是个镖局的武师,武艺也只是寻常,算不得出彩,可在当时的镖局里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当初为何他会在那么多的少年人之中选了我做他的传人。”
“要知道我们那时候,镖师也是极为出彩的行当,只有混出名堂了的江湖人,才能勉强被选进镖局。”
汉子望着眼前的篝火,带着些在他这张五大三粗的脸上不常露出的温暖笑意。
“我还记得当初他第一次见到我时,还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捣鼓了一句,咋的有这么瘦的男娃子。”
“没办法,那时候家里穷,吃不上饭,每次有些吃食总是要先让弟弟妹妹们吃嘛。”
“后来他带着我习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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