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讽刺,朱良莘的寝宫之中确实是有一个佛堂。多少阴谋算计,偏偏就是在那佛堂之中商量出来的。佛堂,不过是一个遮掩。而今亲耳听到萧烁如此规劝自己,只觉得这一切又是可笑又是荒唐。
“你以为你自请出家了他们就会放过你?”朱良莘咬牙切齿地说道,她快步上前,走到萧烁身边又猛地停下,“你还特意来到大慈悲寺来住着,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母后若是不想我在大慈悲寺住着,我也可以自请去杭州的灵隐寺,”萧烁说着,又再次将眼睛闭上。手中念珠缓缓转动,他又开始念起了《地藏经》,只为祈求阿荻和他那未出世的孩子,可以早登极乐。
“可以了,不要念了!”朱良莘忍无可忍之下,大吼了一声。这声音何其悲切绝望,让守在门外的容月身子都忍不住抖了一下,“儿啊,我的儿。本宫知道你伤心难过,可是大孟氏已经香消玉殒,你这样作践自己只会亲者痛仇者快!本宫知道,你是在怨本宫,怨本宫不该动你心尖尖上的人。可是……你不应该恨本宫,你应该恨的是萧湛,是萧湛一步一步将我们逼到如此境地。若非有她,大孟氏又怎么会……”
“母后,事到如今,为何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萧烁张开眼来,终于看向了朱良莘。只是他的目光,让朱良莘整个都愣在了那儿。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一种错觉——面前这个男人,并非她的儿子,只不过与她的儿子长得相似罢了,“母后,大势已去,你又何必执着。前世种种,我都已经忘了。”
“忘了?”朱良莘下意识地呢喃着这两个字,忽然她冷笑出声,“看样子,你是铁了心要老死在这寺庙里头了,你是铁了心要青灯古佛过一辈子了?你也是铁了心将你亲生母亲弃之不顾了?好,真是好得很啊!”
朱良莘恨极,猛地出手甩了萧烁一巴掌。清脆的耳光声在安静的佛堂之中突然响起,显得尤其突兀。萧烁被打得头往旁边一偏,脸上却不见任何恼怒,依旧是那么淡淡的。
他转过头时,朱良莘分明瞧见了他嘴角的淤青。这一巴掌,她用了十足的力气,像是在泄愤,更是一种无能为力之下的绝望。
“你……”朱良莘见他不发一言,只是默默承受,心凉了个彻底。她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萧烁面色平静地瞧着她在自己眼前逐渐崩溃,眼中唯有怜悯之色,不见其他。
仿佛,他与她之间只是陌路人。
“母后,请回吧。”萧烁转过身,又跪坐在了蒲团上。诵经之声再度响起,香烟袅袅,似是要将这梵文吟唱之声直送到天庭之上。
朱良莘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看了良久,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去,行尸走肉一般向禅房外走去。守在门边的容月见朱良莘脸色苍白地走出来,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了朱良莘摇摇欲坠的身子。
“娘娘……”
朱良莘闻言抬起头,有些彷徨地看向远方。片刻之后,那一抹无助的神色又消失不见了,“贵妃任氏,住在哪里。”
容月愣了一下,心里觉得不妥当,却又不敢不答,只得硬着头皮道:“贵妃娘娘的山舍就在那边的山坡底下。”
“带本宫去。”朱良莘说着,一把推开了搀扶着她的容月。她整了整衣衫,又将略微凌乱的发髻抚平。既然要见那个女人,她又怎么能让她瞧见自己这满身的狼狈。
“是……”容月微微蹙眉,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轻声答应。
山坡下,茅草屋子里一片岁月静好。
任氏如往常一般坐在窗边绣着荷包,平日里她只会给萧湛做,而今又多了一个阿银。七巧在厨房里忙完了,净了手坐在任氏身边帮她分线。
任氏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七巧,想到日后她或许会和阿银一道回江南,心里就有些不舍。
“七巧,”思及此,任氏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看着七巧道:“若是阿银让你跟着他去江南,你可愿意?”
七巧愣了一下,随即脸颊绯红。她甚是惶恐地在任氏面前跪下,惊慌地问道:“七巧是做错了什么事儿吗?若是七巧做错了什么事儿,夫人责罚便是,可千万不要赶七巧走。”
任氏见着她这番模样,有些哭笑不得,“你先起来说话,”待到七巧站起身来,她这才又道:“我问这话,没有试探你的意思。只是……他总归是要回江南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七巧眼眶微微发红,怔怔坐在任氏身边没有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嗫嚅道:“奴婢自小就跟在夫人身边伺候着,即便公子是要回江南,奴婢又怎么能舍夫人而去。他要走便走吧,若是他心里有我,日后一定还会来寻我的。”
任氏听了七巧的话,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沉重。若阿银是个普通人,任氏倒也会默许七巧这样的想法,可他却是圣人久寻不得的第九子萧诺,也不知道此次他远走王都,又要何时才能回来。
又或者,他会与他的义父一样,半生都不再踏入此地。
“七巧……”任氏正打算劝说七巧跟阿银一道走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主仆二人有些意外地对望了一眼,在获得任氏的允许之后,七巧这才前去开门。她本以为,站在门外的或许是寺庙里的小沙弥,又或许是阿银。却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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