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威掸了掸身上的浮尘,看向正在梳妆的怡婷莞尔一笑,“刚挂好马,匆匆上来看你一眼。”
怡婷抬眼,望了一眼像木头人一样杵在门口的霍威,“愣在那儿干嘛?”,话虽简单,却也没藏住眉间的喜悦。
怡婷的花房的奢华程度就算上城的贵族家室也难以匹及,除了门口换鞋的地台,整个屋子都铺着南蒙顶级的精织地毯,柔软得就像行于温热的泉水之上。西墙上挂着待售的精美字画,东墙则是泛着金光的刀眼密集的整面祥凤浮雕,墙下的长桌台上罗列着各式各样的奇异珍宝。客台的桌椅和屏风是由上好的红木打造而成,弯月形的截台与月琴形状相吻,月琴上的丝丝琴弦在灯光的照耀下灿辉闪烁。就连南窗边的火炉都雕着云鹤图,窗上挂的御寒用的棉帘也是由金丝绒缝制而成。
霍威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换好鞋走到客椅边坐了下来,把带来的花茶糕点放在桌上,顺手拿起旁边一只白色的笛子摆弄起来,“这东西可不常见,又是哪个官人送的?”霍威轻声问着。
“哦,那是龙骨笛,是一个湘外的外务官送给我的,想让我谱一首曲子,可是我还没明白这笛子怎么奏。湘外的乐器总是稀奇古怪的。”怡婷解释道,说罢她站起身,在霍威面前婉婉转了一圈,裙摆像微风中的柳叶一般飘摇起来。“怎么样?今天刚送到的衣裳。”
“好看,能配得上你的衣服真不多。”
怡婷听罢看着霍威盈盈一笑,本来就有些羞涩的霍威这下更是脸上一阵发热。“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想不到,这北蒙第一大冤头,如何这么温文尔雅羞羞答答?”怡婷看着低头默不作声的霍威,眸子里泛着光。
自从进了抚月阁顶楼,她面对的不是达官贵族就是异国旅者,但是他们对于怡婷来说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过客,她也心生疑惑,为什么眼前这位恶名赫赫的八指冤头就让她难以控制地朝思暮想。
“哪个男人见了你不得温文尔雅?”霍威放下手中的龙骨笛挪了挪身子喃喃着,仿佛在对怡婷说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倒是挺会说话。”怡婷嬉笑着走向桌边,打开了霍威带来的纸袋,一脸受宠的惊愕,“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我几次来见你,你桌上都摆着呢。”霍威抬手蹭了蹭鼻子,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快入冬了,那夏花秋花都凋了,茶食铺早就没法做这个了,你哪里弄来的啊?”怡婷好奇地问道,她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味道是不太一样了。”
“我自己做的,李家的账还没清,我就管老板要了方子抵债。伙房也正好留了一些干存的秋花。”
“你怕不是逼着人家要来的。”怡婷转过身,没有直视着霍威。
她忽然觉得有人能这么在乎她,心中有些五味杂陈,阅人无数的她听遍了甜言蜜语,也被强塞了无数豪礼,但她深知他们都有所求,自己在来中也不过是价格昂贵的商品罢了。若不是抚月阁势力深也许早就露出了兽性。对们送的奇珍异宝,远不及这一袋亲手做的茶食温暖。
“我给你唱一曲吧!”见霍威不作声,怡婷便说道。“你每次来都在那傻坐着,走月轮可是要花钱的。”
霍威轻轻点头没有拒绝,眼睛余光片刻没有离开怡婷。
怡婷轻巧地跨上截台,搭上月琴,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着。
她的歌声如天籁般润泽,与香炉散出的青色烟缕掺杂在一起飘荡在房间。
“愿君识明月
乱世云苍生
万笛难买花前情
远山落雪藤摇铃......”
霍威听得入神,把左手从背后的口袋抽了出来,不停地揉搓着仅剩的三根手指。终日活在刀光剑影里,这种歌声对他来说是难以启齿的奢望,也是无法进入的温柔乡,他从不敢在这种场合呆上太久,怕自己变得柔弱寡断。
黑举国患了恶疾以后,矢忠不二的霍威便担起了黑家的大任,他每天要面对黑家本族人的眼线爪牙,又要在外撑起黑家人的门面。黑家内部严重散乱,几位元老各怀私欲,加上铜山帮快速崛起,黑家的地位岌岌可危。
想到这里,霍威叫停了怡婷。
“怎么,不好听吗?”怡婷看着霍威,眼神不免有些慌乱与失落。
“不是,就是因为你唱得太好,再听,我怕今天是跨不出你的门了。”霍威缓缓起身,微笑着解释。
怡婷双手从月琴上挪开,扣在一起,盯着霍威,“你大可以留宿,我今晚已经没有月轮了,只需要我下去和陈妈打声招呼。你也不必多付钱。”怡婷停顿了半天才决心讲出这句话。
霍威踱着步靠向怡婷,“午夜我们要出发去云门际寻冤,马已经备好了。”他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怡婷站起身,从截台走下来,望着霍威片刻,没讲话便一头栽进霍威的怀里。
二人都未作声,霍威悄悄地把左手重新插回背后的口袋,他右手举在半空,不知所措,到最后也只是抚了抚怡婷柔顺的长发。
“要几天才能回得来?”怡婷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哭腔。
霍威轻叹了一口气,“顺利的话,要十二三天吧。”
怡婷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有些不礼,连忙挣开,“你为什么每次寻冤前都要来看我呢?壮胆吗?”为了缓解尴尬,她打趣道。
“因为每次寻冤都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你。”霍威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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