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河
这么一来,原来从家乡出发的那个丈夫,那个父亲,就在人间消失了。
老丈
对,人间消失。
孟河
京城却多了一个年轻高官、乘龙快婿?
老丈
对,是这样。乡间妇女怎么可能远行千里去大海捞针?何况,官场的海,是天上的海,进得去吗?
(唱)
飞鸟背叛了老巢,
远蹄忘却了石槽。
长河不见了归舟,
流岚放弃了山岙。
[孟河非常震撼,走开几步自言自语起来。灯光集中于她,舞台的其他地方收光。]
孟河
(自语)
京城高官?改名换姓?难道,我已经没有父亲?这事,我妈妈难道没有猜出来?……妈妈那么聪明,很可能已经猜出来了,那么,她一年年卷在这些画像里的,究竟是爱,还是恨?……
[孟河还是心存疑窦,转身问老丈。但灯还只是集中于她。]
孟河
大爷,会不会您判断失误?也许,也许——
(唱)
飞鸟听得到家哨,
远蹄未忘却古道?
长河有帆影归来,
遥梦有炊烟缭绕?
[唱罢,孟河寻找自己的发问对象老丈。但是,当舞台灯光又一次射到刚才老丈坐的地方,他已经不在了。正是在孟河自语自唱的时候,老丈已悄然离开。]
[孟河看了看前面的山路,没见到老丈的背影。她准备继续前行,又拿起了画轴。拿起画轴她又犹豫了,到底是往前走,还是往后退?如果老丈的判断不错,还有必要远行寻父吗?但如观众所愿,她,又迈开了男人般的步伐。]
[孟河到了码头。]
[各地考生都在这里集中,人头济济。其中,又夹杂着不少挑担的仆人、背书筐的书童。]
[观众发现,昨晚凉亭求婚的那些男子,似乎也在。]
众考生(轮唱、合唱)
上船了,上船了。
今天的日子很重要,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
灰色的云,急急地飘,
扎脸的风,轻轻地叫。
九州大地选官吏,
万千书生路一条。
上船了,上船了。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
今天的日子很重要。
全家的盼,多年的熬,
强忍的泪,夸张的笑。
个个考生都紧张,
岸上岸下在默祷。
[孟河等考生们鱼贯上船后,还在跳板边迟疑。终于,她把画轴当作手杖一撑,上了跳板,却又踉跄了。幸好画轴的另一端被一只手抓住,这是金河的手。]
[这一系列动作,应以中国传统戏曲的身段功夫来表现。在普通演出条件下,舞台上没有真船、真跳板的图像。即便在充裕的演出条件下,也要以展示戏曲身段为主,变成一小段独舞和双人舞。]
金河
小兄弟,第一次上船吗?怎么拿了这么一根手杖?
孟河
(笑)
这不是手杖,是画轴。
金河
画轴?哪位丹青高手的画,值得你一路捧着?
孟河
(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这么爽直)
这是我妈妈画的,画失踪的爸爸。
金河
什么?你妈妈画的,画你失踪的爸爸?你知道这短短几个字,有多大的份量?你,连赶考也带着这卷画?
孟河
我不赶考,搭个船,找爸爸。
[说着打量了一下金河。]
孟河
你也是不赶考的吧?什么也没带,而且,样子也与那些考生都不一样。
金河
很抱歉,我倒是去赶考的。你很有眼光,我确实与他们不一样。爸爸是一个老船工,一辈子都在船上,一批批地运送考生来来去去,今年病倒了,只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去考一次。那是他的一个梦。
孟河
(高兴)
哈,你是去找爸爸的梦,我是去找梦中的爸爸。
金河
好,小兄弟才思敏捷。我们一下子都知道了彼此的秘密,该交个朋友了。我叫金河,金子的金,河流的河。
孟河
金河?(一笑)
昨天晚上,你有没有经过一个桥头的凉亭?
金河
昨天晚上?桥头的凉亭?哈,我算是开眼界了,六个傻男人,为了求婚,在月光下忸怩作态……咦,你怎么知道凉亭的事?是六个男人中的一个,还是他们中哪一个告诉你的?(对孟河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摇头)
你不在那六个人里边。但……
[孟河为了阻止金河盘问下去,便支开。]
孟河
哦,对了,我的名字与你差不多,叫孟河。
金河
也是一条河?
孟河
对也是一条河。
[正说着,金河突然抱了一下肩,抬头看天。然后,急速走到船旁边,孟河跟着他。]
金河
(惊叫)
不好,寒潮,最大的寒潮!爸爸说起过……
[风声大作,一阵又一阵。舞台背景随之而变,一片流动的浑浊之色,滚动翻卷着,铺天盖地。连剧场里的观众,都会产生一种被裹卷的寒意。]
[众考生抱肩跺脚,跳起了表现寒冷的夸张舞蹈。]
[舞蹈变成雕塑般的慢舞。灯光照亮歌队。]
[歌队唱着考生父母亲的声音,略带哭腔。]
歌队
(女声)
我说不去偏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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