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站在面前的,是位一脸温和,却又两鬓多白,长长的白胡须,就连眉毛都白了,年过六旬的清瘦老夫子。
一张颇有沧桑感的长形脸,不怒自威,两目细长而犀利。
他胸前那只昂首高瞻太阳的仙鹤,不知是否是他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
此时的陈天华,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位温和老人,跟想象中威严肃穆、多疑善变、独断独行的江南土皇帝张大帅,给重叠起来。
“怎么?很惊讶是吗?是不是觉得本督跟你想象中的那位不一样?”
看着陈天华满头大汗,却又疑惑不定的眼神,张之洞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苦笑着戏问。
但这句无意间的戏问,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对神经紧张中的陈天华而言,那是一个不小的坑。
“嗯?是的,不太一样…”
此时的陈天华,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全凭下意识回答。
而如此回禀一品大员的两江总督,实有大不敬之嫌。
“大胆狂徒!”
边上那几个大幕僚,闻声之后是大声呵斥,赵凤昌也是一脸的紧张。
不但那些幕僚怒目,就连带刀侍卫也都手握刀柄,怒目而视。
只等总督大人一句话或一个手势,便可一拥而上,将这目无尊长的狂徒拿下,碎尸万段。
就连那位半张洋人脸,十之八九是辜鸿铭的大幕僚,也是蹙眉皱脸的啧叹。
我说错话啰?!
哎哟,完了…不小心落到坑里去了!
陈天华已知铸成大错,但无法挽回,绝望中闭上眼睛,等待裁决。
正在这乱哄哄僵持时刻。
“哈哈…哈哈哈哈…”
张之洞手抚下巴长须,突发的一阵大笑,打破了这僵局。
总督大人不怒,反而是开颜大悦。
这让在场的所有幕僚们,都大跌眼睛。
“年轻人,你很诚实也爽直无邪,敢说也敢做,跟江湖中的传说相差无几,虽说言语表达上有些瑕疵,但在本督眼里,你比起那些装腔作势,说话礼数滴水不漏,猛拍老夫马屁的人好多了。”
“正所谓无知者无畏,当然也就无罪,别如此紧张,本督决不会怪罪于你。”
张之洞笑眯眯地朝陈天华点了点头,继续道:
“听说大少爷自力更生、白手起家,在家乡办实体,惠及乡里乡亲,后又兴办银行,现在还准备开煤矿,雄心勃勃,也算是老夫的体己人,江南有为青年之榜样。”
张之洞有条有理地说出来,不但为陈天华解了惑,而且听上去句句实话,感人肺腑。
看来,他还不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呵。
“禀大帅,草民身为华夏热血男儿,虽说不能上前线抵御外侮,但经商办实体,为强国富民尽自己全力,万死不辞!”
陈天华此时已然清静下来,他非常从容却言辞华丽地回复道。
这让热衷于标新立异、洋务救国的张之洞,感到很亲切,也跟着热血沸腾起来。
“呵呵呵,甚好,老夫心慰。”
看着陈天华天庭饱满,五官端正,一身正气的雄壮姿仪,张之洞笑得那张脸颊,皱褶四起,宛如边上朵朵盛开的鮮花。
“来来,年轻人,见过我的幕僚们,这是幕僚长立诚先生!”
张之洞开心的亲自给陈天华引见,他的那些亲信幕僚们。
站在张之洞身边说话的那位混血儿中年男子,陈天华猜得一点也不错,他就是首席幕僚辜鸿铭。
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辜鸿铭,感觉如雷贯耳,震撼万分。
关于辜鸿铭,西洋人曾流传一句话:到中国可以不看三大殿,不可不看辜鸿铭。
他精通汉语、马来语、英语、德语、日语、法语等九国语言,获得英、德等国名校的十三个博士学位。
他能倒读英文报纸嘲笑英国人,说美国人没文化,第一个将中国的《论语》、《中庸》用英文和德文翻译到西方国家。
凭三寸不烂之舌,向自诩为汉学家和儒学家的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谈古论今,大讲孔子与儒学,论世界文化与政坛局势。
与俄国文学巨匠,列夫-托尔斯泰书信来往,大谈文学,俩人关系甚密。
他被印度圣雄甘地称为‘最尊贵的中国人’。
辜鸿铭是个标准的混血儿,父亲去南洋之前是个地道福建人,母亲却是个纯血统的英国人。
他是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婚在东洋,仕在北洋(中国),被称为清末怪杰。
现在,他帮助张之洞统筹洋务,深得器重,逐渐升为首席幕僚,幕府幕僚长。
“晚生陈天华,见过立诚先生。”陈天华十分恭敬地作揖行礼。
“呵呵年轻人,免礼!”辜鸿铭眯着眼睛看着陈天华,手扶下巴长须颔首微笑。
今天是在江宁府最后一天,听说张香帅邀请他们五大幕僚,中午在无名山上登高饮酒,他很高兴前往。
他们五大幕僚,加上张香帅,有人恭维为‘江南六君子’。
他们以往有时间聚在一起,喜好谈古论今,吟诗作对,只是最近很忙,六个人有半年没聚在一块了。
听说香帅还请有一位特殊的宾客,是个年轻的江浙商人,名叫陈天华,江湖别号大少爷。
对于这个大少爷,辜鸿铭听说一些,最早引起他注意的,是日方投诉到两江总督署衙,他得处理上报香帅。
年前,日本国驻武昌领事馆转来一份外交咨询。
说是有人在安徽广德县拟成立牛头山煤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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