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揉咕咕直叫的肚子,将那卷画小心翼翼塞在包里,暗笑自己倾尽囊中所有换了它,可是它不能吃也不能睡,往后该怎么办呢?
但……不管往后怎么办,这画就是不能落到别人手里,他想。
有农夫挑着担子晃晃悠悠地回家,从他面前经过,担子里是白日在城内未卖完的蔬果,他欲去要两个,对方叫他出钱,他不想出,打算直接动手抢,但望了望手中的拐杖,觉得自己眼下的身板打架未必能占得便宜,思量一番后,只好乖乖掏钱。
然而上下翻遍,发现自己再无半分钱。
他朝那农夫尴尬地笑了笑,又摸上一番,触碰到胸前的口袋,那里还有两枚大洋。
他的手在那两枚大洋上摩挲了好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最后,对着担子里的蔬果吞咽了一口水,昂起头手一摆:“你走吧,我不吃了。”
“哼,没钱不早说,穿得还人五人六的,装什么装?”对方瞪了他一眼,挑起担子走了。
他笑了两声,朝前走去,一步一步远离了身后的城门。
浔城内。
怀安自从得了钱后,就开始忙活了,府衙上暂时没什么事,他便不怎么在。
他如今当了职,那瓷绘的学习是不大去了,孟宏宪自是不再管,他现在忧心的不是他还肯不肯学,反正原也不指望他,他更忧心孟家何时能有下一代。
他不去窑厂,思卿就有些孤零零的,去府衙找过他几次,都没见到人,知道他新官上任,事情应当很多,本应该理解,只是心中那落空的感觉,又如空气般无处不在,挥之不散。
原以为会一直并肩前行的人,总会有分散的那一天,谁还没个自己的生活呢,谁有义务永远守着另一个人呢?
这个道理,她早就应该想明白的,于是不断告诉自己安下心来。
但这日才刚从窑厂出来,见到久违的怀安匆匆而来,她还是止不住心中狂跳。
正要上前说话,却见怀安一把拉住了她:“跟我来。”
“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不再问,随着他一路奔走,反正跟着他,到哪儿都可以。
不过,到达的地方不是陌生地,这儿,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瓷艺社?”她望着身边的人,“你怎么……敢把封条撕下来?”
“现在我说的算了,以前程大人的封条还有用吗?”怀安一拍胸脯,又对她柔声道,“你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思卿抬眼看去,见先前那红色木门已重新刷了漆,周边镶了雕花,底下垫了大理石的门槛,上面那未曾揭开的牌匾,王老先生的提字重新上了色,鲜亮又有力,透出厚重的质感。
推开门,见里面原本的大开间被分为了内间与外间,外间正中央摆放一张大大的檀木桌,不是普通的方形,而是模仿了荷叶的边缘,塑造成了不规则形状,中间雕刻的还有宛如荷叶筋脉的纹路,栩栩如生,望之沁人心脾,焦心与烦躁瞬间就冲散了。
又看四周墙壁上挂了画,思卿一眼看到自己先前那幅《望碑》,抑制不住的笑起来,这画原本归四顾轩所有,先不说价钱,光是让四顾轩同意卖出,大抵也是要耗费一番精力的,此外,在旁边还有当初与《望碑》竞争激烈并一直持有争议的《南飞》,那画的作者她隐约记得姓王,好像叫什么方,这些参赛的画当时是另立名册的,画面本身未署名,因此那具体名讳她也记不清楚了。
另一边有一排桌椅,能容得下十来人各自就坐,此外还有笔墨纸砚等相关物件。
内间是一套桌椅,另一边放了张长长的沙发,怀安说这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又推开后门到院子里来,但见那之前的亭子也换了新,旁边搭了顶架,摆放有炉子水缸锅盆等。
倒不是做饭用的器具,只是烧釉灰会用到,釉灰是釉的原料,也是草木灰,通常是用特定的石料与草料混合来烧制。
“不知道你会不会用到这些,但我想,釉色之于瓷艺,是最重要的一项,我们家用的都是现成的色釉,全部一成不变,
在这儿,若是有新的想法,大可一试。”怀安道。
这正符合思卿的心意。
原来他这段时日的匆忙,全都用在了这里。
感动涌上心头,她眼底泛起难得的柔光。
只是想及一个的问题,不免又担心起来:“四顾轩好像不许见明火。”
“四顾轩是四顾轩,回瞰阁是回瞰阁,那连通的门都封住了,他们还管得了那么多吗?”
思卿一想也是,他们如今的确是干涉不了。
但……仍有问题摆在眼前。
“这次只怕要孤军奋战了,我想,这里再聘不到人了。”
“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吗?”怀安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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