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说我长这么大多久没挨着你老人家睡啦?记得五岁前,我都是奶娘陪着睡,最后只到我死活要往你那里蹭蹭蹭的,你才勉为其难收留收留我……娘,你知道么?我就喜欢这样抱着你睡。”
母亲陈氏厢房里,陈氏和明珠躺一张红木雕花拔步床上,巨烛柔亮,明珠把手轻轻环住陈氏脖颈,脸上笑嘻嘻地,一副永远长不到的孩子脸。
陈氏乜乜眼:“怪小蹄子,少在这里讨好卖乖的!别以为我这个做娘的不知道,刚才谁噘着个嘴一万个不情愿的样子,活像我是个拆散你们牛郎织女的西王母娘娘。——诶,我说珠儿啊,为娘就纳闷了,不就分开几个晚上吗?你至于吗?还有,想当初是谁又是抹脖子上吊,又是哭着喊着死活不要嫁仇人的?怎么?现在这个仇人从蜜罐儿跑出来了?……瞅瞅,瞅瞅你这个样子,你给我好生点笑,连牙肉都笑出来了!女孩子家家,好歹给我矜持一点,都当娘的人了,还是这么不省事!”
“娘……”明珠把头偏靠在陈氏头上,对于陈氏唠唠叨叨的一大堆讥诮挖苦,明珠没有不好意思,反笑:“这还不是您的功劳!女儿当时要是自尽成了,你还有你现在这个小外孙吗?娘,您瞧您,一听说有了小外孙,连话都不会说了,您看您今儿上午,当着我相公的面,你老实说他们老齐家的老齐家的,多碜人呐!亏得我相公对您总是恭恭敬敬,也不介意!”
“呸!”陈氏骂道:“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难怪人家说,养女儿都是赔钱货,白替人家养一场。”口里骂着,面上却笑容和蔼替小孽障拉拉大红色的锦褥被角,“瞧你,都是当娘的人了,睡觉还是这么不老实,你从小到大就喜欢裹被子,你相公也不知道要受你多少罪!想想那孩子还真是够可怜的!”
明珠只是笑,忽然,她像是想到什么:“欸,娘,娘啊——”她捅捅陈氏袖子,面上带着好奇:“您说说,为什么以前你老是逼着我嫁他,还叫我眼盲了要用心去看一个人,您老说您相信他,娘,这是为什么呀?难不成——他才是您老人家的亲儿子?”
陈氏叹了口气,本想又挖苦女儿两句,然而,只是摇摇头,微微呵笑道:“你啊你!你这孩子,叫我怎么说你呢?”拍着女儿的肩:“你说你两小时候吧,我和你婆婆总是常常想方设法让你两一起念书玩耍,为的就是培养你们将来的小女儿情长。呵,哪知道,你们两个小冤家,一个天然闷,一个自来傻,你说都长那么大了,为什么还是吵吵闹闹不休的?”
“嗳,怎么说呢?”陈氏续道:“我记得你眼盲那会,也就是我们把你从大火里拉出来那会儿,为娘当时也是很气啊!二丫头这孩子向来心机重,你相公被他算计了也很正常,为娘气的就是,怎么偏偏让女儿失明了呢!嗳,当时的心境不提也罢……后来,你相公依旧言辞坚定提出要娶你,我也以微他是内疚自责,可是,当他给了说了一句话,一句现在听起来都觉平平常常的话……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这孩子实在实在是太可怜了!”
“什么话?什么话?”明珠忙问。
“呵,什么话?”陈氏笑了一笑,这才叹道:“都说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可是,就在你眼盲后的第二天,我清早醒来才得知那孩子在你院门外足足站了一天一夜,当时,天还下着小雨,他连把伞都没撑,身边小厮也没有一个。我忙让丫头撑了伞走过去问他怎么了,为什么人来都来了也不进去,后来,他对我恭恭敬敬鞠了个身,才朝我摇摇头微微一笑:不了伯母,我不进去了,进去了明珠也看不见晚辈。我顿时大吃一惊,虽然那时天下着雨,可是我却分明看见他眼角淌着什么,嗳!我确定那不是雨水,真的珠儿,人家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三郎这样的孩子……‘伯母,’最后他又转过身来对我微微一笑,尽管笑得很僵硬,还是对我说了一句:‘伯母,你放心,我会娶明珠的,只是,纵然我娶了她,但只怕,只怕——’我忙问只怕什么,他顿了好久好久,才对我声音极轻极轻地说:‘只怕我已经永永远远失去她了’……”
——永永远远失去她了。
当陈氏眼眸怅然说完这句,不知是不是明珠产生了错觉,母亲陈氏的脸上,分明也是淌着什么。当然,那不是关于她和齐瑜这对小夫妻,而是透过烛光中陈氏那双泪光盈然的沧桑凤眸,明珠仿佛有一种猜测:正是齐瑜那句“永永远远失去她了”,让陈氏一瞬间想起了自己,想起了自己曾经永不再来的青春、年华、好韶光;想起了那些关于信任与背叛、错过与扼腕的遗憾过往……
“丫头啊!”
“嗯?”明珠还沉浸在母亲的脸以及那句“永永远远失去她”的震撼之中。
陈氏又道:“以后和你相公好好地过,为娘还是那句话,不要让自己后悔,更不要到了我这年纪才懂得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过是什么?”陈氏像是想起什么,或许是杏花天影里那个偷偷翻墙来看她的翩翩美少年,或许是还未嫁进明府的前半生,总之,她的唇角浅浅扬了扬,样子很柔和。
“娘亲……”明珠伸手又去环陈氏的脖子,陈氏一怔,这才伸出手指往女儿额上弹了弹:“怪小蹄子!为娘不想挨着你睡了!去去去,大半夜的还闹着我和你讲话,去,一边挨着你相公睡去!”明珠未及反应,她已经高唤了两声:“冯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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