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后怕,现在的陈木枝就在后怕。
她与卫绪在国公府门口告别,又安顿了冯天丛,再回到凝香居,怎么想都觉得心有余悸。
人生的命运,并不全在自己手里。
如果这一回没有太子进言,让皇后提前招募秀英卫,自己就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那个变态晋亲王的侧妃。
她几乎可以确定,王华岚大概是自己掉进了火坑,一定要也把她拉下去。
人之恶毒,便是损人又不利己。
有时候,恨别人往往可以胜过爱自己。这真也是一种特别奇怪的心理。陈木枝不能理解,但王华岚恰恰会这么做。
而自己与太子除了在赛马会的时候见过,可以说,素无交情。陈木枝不觉得自己有这个面子,能让太子将自己放在心上,即便是父亲在朝中的影响,也不足以让太子来关注陈木枝的命运。
大顺朝,女子还没有这么重要。
而陈木枝便是想以一己之力,去证明女子的重要。
思前想后,能让太子去和皇后进言、又能让皇后插手干涉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卫绪。
这事儿,陈木枝终究还是要感谢卫绪。
深夜,藤花将凝香居卧室的灯都熄了,只留里间微弱的两盏。陈木枝散了发、只穿着中衣,蹑手蹑脚地走到箱子前,又再一次检查了夹层里的兵符。
那半爿海鲨兵符的阳符,安然无恙。
事到如今,陈木枝能找的人都找人了,冯天丛和秦宜年的叙述,让她知晓了父亲消失的真相,但却无法解释兵符为何在自己身上。
有可能知晓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父亲陈遇安,可他已经葬身于茫茫大海;另一个是陈木枝自己,可她不知道解开记忆之门的钥匙在哪里。
这段关于兵符的记忆,是属于“陈木枝”的,而她的思想和记忆,却是陈木兮的。她只是接承了陈木枝的性格、与陈木枝一部分的记忆。
好可惜,只是“一部分”。
关于兵符的记忆,偏偏在丢失的那一部分。
沉沉地睡了一觉,第二天天色未亮,陈木枝就带上冯天丛去了郑家。
郑沐其实也是个“少睡精英”,郑存晰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陈木枝赶到郑家时,天色刚刚有些蒙蒙亮,郑沐已经洗漱完毕,在郑家的小树林里练拳了。
他不会武功,练拳纯属养生。爱锻炼养生的人,生得也比寻常中年人要帅气。
望着舅舅在小树林里仙风道骨的模样,陈木枝突然想到了卫绪。
他少年英俊,却也不会武功。可一定要像舅舅这样养生啊,不然以后年纪大了,不英俊就麻烦了。
郑沐一个收势,见到了陈木枝,旁边还站着一个脸色黝黑、样貌清瘦的年轻人。
“木枝?”
“舅舅,看我找着了谁?”
郑沐仔细一打量,才惊道:“阿丛!木枝,你哪里找来了阿丛?”
“不是我找着的,是世子找着的。说来话长,舅舅,咱们去书房,有要事。”
天还未亮就来,又带着战后一直未露面的冯天丛,想想也是极为紧急,郑沐立即将他们带去了书房。
待听到冯天丛说了事情经过,尤其听到那海鲨兵符的阴符,竟还藏在东海水师的七号舰船上,郑沐惊呆了。
他的反应与陈木枝一模一样。莫非陈木枝手里的竟是阳符?
当着冯天丛,他没有说破,视线却望向了外复杂。
待冯天丛讲完,陈木枝点点头,让他去外头等着,自己留下来与舅舅继续商议。
冯天丛一走出去,书房里只剩了陈木枝与郑沐,郑沐终于再也忍不住,低声道:“你手里那一爿……”
陈木枝轻轻点头:“是的,如舅舅所想,是阳符。”
郑沐脸色顿时煞白,身子微微颤抖,一把扶住了身边的椅子扶手,半晌,才让自己强行平静下来。
“木枝,若让人知道阳符在你手里,你就是死罪,不仅安国公府满门抄斩,还会诛连九族……”
“是。”
陈木枝知道。让皇宫都关起门来阖宫搜捡的东西,竟然在自己手里。而且说不清来源,这是滔天大罪,绝不是她陈木枝一个人的事。
你说自己忘了来源?
舅舅郑沐会信,世子卫绪也会信,说不定怡亲王本人也会半信半疑。但朝中其他人呢?那些反对势力呢?
半个字都不会信你。
“带上冯天丛,我们立即去见怡亲王!”
*
怡亲王府比和春园还要大上好多。
马车沿着一色的围墙走了很远,全是怡亲王府的地盘。陈木枝心中百感交集。
无论是陈木枝、又或是隐藏于心的“陈木兮”,都是第一次来怡亲王府。
却没想到,第一次来,是以这样的方式来找怡亲王。
郑沐派出的快马已经早先一步去到怡亲王府,郑府的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时,王府内的随从已经得了怡亲王的令,立刻出来,将三人迎了进去。
怡亲王极为儒雅,年轻时,想必样貌并不输于现在的卫绪。
见着陈木枝,竟然还有心情打了个趣。
“终于见着名动京城的安国公家二小姐了。”
陈木枝亦是心中紧张,不知怡亲王这话,是指自己海上独自求生的勇猛,还是赛马会夺标的亮眼,又或者……卫绪在家提起过自己?
自由自在的陈木枝,在怡亲王面前也不敢造次,恭恭敬敬行了礼,便在舅舅郑沐的示意下,和冯天丛一起退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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