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袍与靴子都是按照沈梦知的尺寸来的,再合适不过,再绾一个男子的发型,真是雌雄莫辨。
可惜了那张脸,若不是脸上的那道疤,即便身为男儿身也是不可多得的俊朗。
沈梦知正想着怎么将疤痕挡住,就觉得一阵凉风从背后袭来,却是个帷帽,翻飞的白色轻纱隔绝了一切,也盖住了骇人的疤痕。
“沈梦知,说实话,你恨你脸上的这道疤吗?”
清冷的声音就在头顶,沈梦知随意掀开轻纱的一角就看清了倚在梳妆台旁边的青颜。
不同于以往的吊儿郎当,却也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认真,分明是试探着往她心口扎刀子的事情,偏要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来。
沈梦知无所谓的笑了笑,“这有什么好恨的,多亏了这道疤我才能知道梦家有多恶心人,这可是同他们撕破脸皮的措辞,我感激还来不及。”
青颜也跟着笑了起来,两只手抱在胸前,饶有趣味的看着沈梦知的眼睛。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还感激这道伤疤……容我往下猜测,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若有朝一日你见了赐予你伤疤的人,还要感恩戴德?”
沈梦知听出了青颜话中隐藏的意思,他知道伤她的是什么人,看他的样子,那人就在她的身边,也许是她的亲人,也许是她亲近之人,总之,不会是她的仇人。
他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多得让她怀疑他常年待在上京的目的,都说他喜欢上京城的花,可上京城的花可曾有一朵入了他的眼?
一切,不过都是掩人耳目的理由,他背后隐藏的那股力量足以将上京城的天都翻了过去。
想要将她诱惑着走到他身边,不知不觉,心甘情愿的成为他手中的一颗棋子,那是不可能的。
她,沈梦知,从来不是有野心的人,但凡可以平平淡淡的活着,她绝不让自己的生活多一分波澜。她可以向他妥协,可以为他所用,但她不是无条件的屈服,一旦他背弃他所承诺的,她会毫不犹豫的抽身,连带着,将她窥破的全盘托出,哪怕自损七百,她也决计不让他好过!
心里千转百回,面上纹丝不动,她保持着淡淡的笑意,指向身上崭新的衣袍说,“神医家的裁缝手艺不错,若是方便,再为我制两身可好?不白白享用,要多少银子,从我的报酬里扣。”
青颜气得笑了,“你一贯这么聪明的转移话题?沈家姑娘,我越发觉得,你真是个尤物,不动声色的嚣张,真让人不爽。你有没有想过,刺猬再怎么坚不可摧,将她的刺拔完了,也就是一堆烂肉!”
“所以啊,我这不是竭尽全力的讨好神医,由衷的盼着神医高抬贵手吗?有什么好动怒的,不就是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吗,我以为我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既然神医不高兴,那我就说一说。那个人啊……”
沈梦知刻意停顿着,直到青颜不耐烦的看向她了,她才拍着青颜的肩膀说,“我若是见了他,绝对让他生不如死!”
“口是心非!”
青颜低低的咒骂一声,用力将沈梦知的手甩出去。
动动有些发麻的手,沈梦知笑了笑,看一眼青颜平静得诡异的眸子,出了房间。
院子里没人,就连刚才还站在门口的初晴都没了踪影。
沈梦知放下帷帽,沿着那条荒芜已久的小径出去沈府,每一步,都走得心惊。
她孤身一人待在沈府的这些年,将院子的每个角落都走了一遍才会知道这条小径的存在,除却她,再无旁人知道,可是此刻,这条小径上分明有了旁人的脚印。
只能是青颜,只会是青颜!
想到那张高深莫测的脸,沈梦知蓦地觉得牙疼。
去了墨香坊,倚在门框上发呆的后雨不紧不慢的迎了过来,也不说话,直接将沈梦知带去了屋子的最里,就在楼梯不远处。
原先是放了几个红香木药柜的,这会儿,药柜没了,多了一块三面围起的翠玉屏障,最前面的一块放了张木桌,木桌前开了一块缺口,四四方方的,一个头的大小。
后雨指了指屏障上方,同山水画融于一处的机关,“若是有人不听话,该断手断手,该砍头砍头。”
进来墨香坊的人,想必也没几个敢不听话的。
沈梦知指指楼梯口,将屏障的开口设在这儿是不是不妥,青颜随时随地能看到她的一举一动,而她背对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挨上一刀。若可以,要么把屏障换个置处,要么,把楼梯拆了。
后雨冷冰冰的答,“不可以!主子说了,世事难料,保不准会发生什么,若出了意外,你上楼去,他会护你周全。”
“不怕我偷偷上楼去要了他的命?虽说,青颜的武功厉害,你的武功厉害,可是世事难料嘛,保不住会发生什么,万一我就真得手了呢,我虽不聪明,下手挺狠的。”
沈梦知清楚的看到,后雨素来漠然的脸上裂出一道痕迹,很轻很淡,但是俨然将那张脸都变得生动。
他看着她,像是觉得不可思议,又像是觉得一点儿不意外,扯了扯嘴角,转身上了楼,不一会儿,提了一壶热茶下来,顺带拿了两个杯子,壶是新的,杯子和上次青颜摔碎的是一套,不同的颜色碰撞在一块儿,莫名其妙中又带了几分融合。
后雨倒了茶递到沈梦知手里,又恭恭敬敬的取了笔墨纸砚放在桌上。
“今天来的是熟人,沈姑娘可要小心。”
后雨说完这句话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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