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福喜点头道:“阿翁放心,就是因为不能跟阿爹说,所以我才来找阿翁的。”
祖孙二人对视一眼,明白彼此都是一样的心思。
沈福喜把心里的事儿都倒给沈闳去烦恼,自己顿时一身轻松,回房洗了个澡就呼呼大睡了。
沈闳这边却是一夜未眠,一直在想三郎和沈福喜这对父女。
这件事之所以不能告诉三郎,是因为他虽然在庆州锻炼了三年,但从骨子里还是个书生意气的呆子,遇到这种事必定会热血上涌恨不得立刻做点什么,但是这件事却是急不得的,更不能用这样的理由和借口去干涉,那样非但西洋人会有抵触,就算是朝中都不会有人支持。
所以怎么做甚至是什么时候去做,都是要经过严密的思考和斟酌的。
这些国事倒也罢了,最让沈闳心里纠结的是沈福喜,三郎那样一个书呆子,赵氏虽然不笨却也只是个普通的妇道人家,为何生出个这样机灵古怪的女儿出来?
想罢他又觉得,自己当初实在是太明智,早早儿将福喜的婚事定了下来,不然等孩子越长越大,心思也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还还指不定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想到这事儿他心里又有点儿不太自在,看着外头天已经有些泛白了,便披着衣裳回房把田氏叫起来道:“你说,陆家年前就回到京城了,为何到现在还不来提亲?难道还要咱家去示意不成?”
田氏正睡得迷迷糊糊,被叫起来也是一脸茫然,等沈闳又说了一遍才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道:“你大早晨的发什么疯,咱们福喜是急着嫁人还是没人要啊?哪个女方家回去催这种事儿的,更何况福喜年纪还小。”
“我这不就是问问么!”沈闳讨了个没趣,捋捋胡子又道,“之前三郎不是说,陆家回京就是准备来提亲的么?这都快夏天了怎么还没动静?”
田氏本来还想再眯一会儿,被他烦的没法子说:“我之前找人来算过了,今年八月初六是一年里最好的日子,陆家怕也是这么想的,左右也不着急,干嘛不等个最合适的日子。”
“哦——”沈闳拖长语调应了一声,伸手捅捅田氏又问,“那若是等到八月初六陆家还不来怎么办?”
田氏彻底暴走了,抄起软枕照着沈闳脑袋上就是几下子,然后气哼哼地问:“脑子清楚了没有?”
软枕打人并不疼,但却把头发都打得乱七八糟,沈闳见娘子手里抓着枕头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估计说错一个字就得再挨几下,于是赶紧后退两步,摆手道:“清楚了清楚了,你继续睡,我去梳洗一下该上朝了。”
田氏把沈闳打走之后,自己在炕上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了,她倒不觉得陆家是因为陆云景如今深得官家宠信所以想悔婚,但据她所知陆娘子的身体似乎一直不好,陆云景如今也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但是福喜却还年幼,满打满算到嫁人怕是还得等四五年,若是因为这个等不起……
她越想越躺不住了,翻身起来叫了巧云进来,吩咐了几句。
巧云悄悄来到下人的房中将阿陶叫起来。阿陶熟门熟路地从后头进了内室,听过田氏的交代便出去办事去了。
过了七八日阿陶才回来,回房拿着几个花样子便又进了田氏的屋里,等田氏屏退左右之后才道:“陆娘子的身子如今的确不好,奴婢找了他们住处旁边经常走门串户的牙婆郭氏和卖东西的刘氏,这两个人都去过陆家,奴婢分别问了两个人,她们说得大致能对得上,陆娘子去年秋天入京,之后家里就没断过汤药,听那牙婆说似乎是咳疾,夜里也总歇不好,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儿。”
“奴婢又叫人扮作卖祖传咳疾灵药的人在那边胡同转了两日,陆家果然叫人进去了,奴婢也跟着一道入了内室见到了陆娘子,的确是缠绵病榻的模样,一句话都说不全就得咳嗽,不过奴婢趁机摸了摸脉象,虽然身子不好,但还没彻底伤了底子,也并非将死之人。”
田氏听到后面松了口气,却又皱眉道:“我听说阿陆已经烦请过太医去看了?”
“是,按照陆娘子所说,如今吃的方子就是太医开的。”阿陶躬身道,“刚开始吃着的确是有好转的,但是后来再继续吃就又有些反复,没什么太大的效果了,但是因为到底比往年要强些,所以如今便一直先吃着了。”
“你弄的祖传灵药是什么?她买了不会吃坏身子吧?”田氏问。
“老夫人放心,不过是些面团子罢了,吃不好却也是吃不坏人的。”阿陶面无表情地说,“但若是太医院的人也没什么法子,咱们就只能在民间访查名医了,这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容易不容易的,总要先做了才知道。”田氏吩咐道,“你先派在京城周围查访查访,不过我估计陆家怕是早就寻过了,南方那边他家比咱家熟悉,还是往北边去问问看吧。”
阿陶应诺着退了下去,这件事除了田氏,家里并没有人知道,她连小田氏或是赵氏都没有告诉。
七月是鬼月,诸事不宜,沈福喜因为年纪还小,也被赵氏拘在家里不许去庄子上,她惦记着地里的玉麦,八月初一一大早就叫人备车去了庄子。
她这一去不要紧,却错过了陆家派来的媒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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