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浩穹迷迷糊糊睁开眼,已是近黄昏。今年招生的第一天快要尽了,意宗仍旧是一人未得。
搓搓眼睛,拉开面前的一卷竹卷,低着脑袋慢慢阅读。
意宗考核地在西山半山腰一块险岩上,莫浩穹不明白为什么书生的考核要设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让真心有意参加剑谷意宗的人们无能为力,而有能力攀爬上来的,无不是去参加剑宗或气宗的考核。
寒风刮过,莫浩穹打了个寒战,裹紧了素袍。
剑谷百里尽雪,虽然壮美但也单调。能够稍稍慰藉一下的,就是手里的竹卷了。
时间流逝,入夜。莫浩穹点了一盏油灯摆在木桌上。竹卷翻了又翻,只能无聊地拍打蚊子。剑谷的规矩是收纳新徒的三天收纳门人需寸步不离收纳地点,三宗不改。哪怕意宗三天明知会一人不收,但仍不能改。或许莫浩穹可以悄然离去,无人可知,但他仍不愿离去。
就这么静静的呆上三天,也好。
剑谷夜晚的天很清,星月尤亮。
剑谷夜晚的风很烈,山关尤寒。
裹紧袍子,咬紧牙关,撑一撑就过去了。
莫浩穹没有丝毫修为,他真的就是一介书生。剑谷立谷之初便分了三宗,剑宗气宗二宗主管杀伐,意宗主管谷中事物。而后,由于意宗文人无丝毫修为,难以把控另外二宗,渐渐式微,甚至出过断层。如今的剑谷已演化地散漫而又团结,没有太多宗门规矩,但弟子们心性又较为纯洁,有好也有坏。
剑谷的寒冬凌风心法虽不甚强,但它有全天下功法没有的能力,就是打磨心性。寒风刮着的身体,也在刮着你心里的污垢。
由于剑谷弟子太过单纯,在险恶的江湖里甚是吃亏,而且沾染红尘会使修为倒退,因此闯荡江湖的弟子越来越少,正道十二家中剑谷总是被最后道出。
由此说来,莫浩穹自己反而是在剑谷里留着的人中出山最多的人。没办法,自己的师兄弟们或许吃些老山药吸些梅花蜜即可,可自己依旧要食五谷,要读诗书,常常要去山下的静溪镇采购东西。想到这里,莫浩穹只能一番苦笑。
静溪镇的村民们,倒是没有什么江湖气息,挺淳朴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辈子或许都不离开镇子一步,从某些角度来说,剑谷和静溪镇挺像的。
一丝寒风钻了他袍子的空隙,冷的莫浩穹全身发抖。
“不改我心,不改我心……”
莫浩穹哆哆嗦嗦地小声言语。不知是什么时辰了。伸手挑了灯丝,就着木桌子就趴下了。
“不改我心,不改我心……”
太阳当空照。
当烈日把莫浩穹的背烤的有点发烫时,莫浩穹才缓缓醒来。抬起脸,无情的寒风吹拂在他的脸上。他的珍贵的发筋不知被风吹到哪去了,长发吹拂,整个人乱糟糟的。
撩开在脸上碍事的几抹头发,摇了摇头,废了好大劲,抓稳了长发,一时纠结。
忽的瞧见了绑竹卷的红丝绳。
“孔圣莫怪,孔圣莫怪……”
一书生坐在半山腰,眯眼感受着寒风。面庞俊朗,如墨的长发用一根简陋的红丝束着。真当是英俊潇洒,fēng_liú倜傥。只可惜没人欣赏。
随手拿起一根竹片。
“扬州春色过千里,花羞人艳丽。”
莫浩穹不怼地把它摁在身畔的雪里。
莫浩穹突发奇想,不如自己做一个竹签筒,给自己算算命。虽说他是儒生,但剑谷大体是信道的,不算逾礼。
整一只原是弄竹桶饭的竹筒,把自己拆了红绳的竹卷的竹片全塞进里头。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出!”
一根竹片灵巧地飞出了竹筒,乘风飞下了山。
“这……”莫浩穹一时无语。
摇竹筒不安全,不如随便抽一根得了。
捻了一根卖相最好的竹片,它的脸上写满了讥讽。
“扬州春色过千里,花羞人艳丽。”
这根竹片不知为何飞下了山,与上一根竹片为伴。
折腾折腾居然就又至黄昏了。太阳落山总是壮美的。莫浩穹看的有些腻了,反而庆幸太阳将落自己堆的雪人儿不会化了。
虽说招生仪式三年一次,一次方才三天,可三天不挪屁股的窝在这里,是真容易腻。手指敲打着桌面,瞧见太阳最后一抹光隐于西边,瞧见月亮如勾悬挂清夜。
今夜竟有些失眠。
由着寒风吹拂,长发于脑后飘荡,越发越的清醒。
不如喝点小酒。
不得不得,明天还得看着这桌呢。
随便喝点。反正定没人会来。
打定主意,从后方浅浅的山洞里掏出一小小陶罐以及一小小的白瓷杯来。
喝酒,当有诗意。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莫浩穹轻吟,晃晃脑袋,觉得不行。
自己可没有曹孟德那般阅历。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忽的又自顾自傻笑起来。
自己可没有李太白那般仙气。
“月起东山,散华天下。银桂如勾,淡雅微愁……”
意出胸口,临风至抒。
“月有仙女,笑面盈盈。地上俏人,求缘问情。”
饮的有点多了。
吟的有点痴了。
算算这剑谷十八年,什么都没完成。
入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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