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就这样抱着食盒,又呆坐在梳妆台前,任人摆布,彷佛刚刚那个神智清醒的孙云,是个幻像。
一切都准备妥当,接下来就是静候吉时了。
众人看着孙云木讷的样子,想她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索性都离开了屋子,在阁楼下等候差遣。
孙云关上窗户,打开食盒,用剪刀撬开蜜罐盖子上的夹扣,眼前是一片剔透的金黄色,清香味扑鼻,驱走了屋内的晦气。
她顾不得脏到这件贵重的衣裙,徒手捻起一小块梨膏,含在口中,都担心它化了。
好甜......
入口的香甜充斥整个胸腔,一股暖流再一次赐予身体里每一个器官新的生命,或许是过分甜了,让人一下尝不出世间疾苦。孙云恨不得自己将这罐忘忧药全部吞入腹中,好让这颗心少受点罪。
烛光和梨膏分庭抗礼,屋内的一角灿若圣光普照大地,却没人有福消受这海市蜃楼般的祝福。
孙云仔细看着这罐梨膏,发觉烛光照不进压在底下的梨块里,她凑近观察,竟看到这罐中梨的玄机。她将桌上那些无用的金银饰品挥在地上,一股脑散开梨膏,用剪刀敲碎了底块,小心翼翼的取出封在内部的字条。
烛灯恍然,大梦一场。
‘云师姐别怕,小安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我的云师姐,是全天下最美丽的新娘子。
云师姐,如果哪天你累了,一屋会一直为你敞开大门的。
......
云师姐,你是我唯一的姐姐了,你要好好的。’
孙云四肢无力,扑倒在案桌旁。她看着那一块块碎裂的梨膏,是自己守护了三年的净土。这清门人人皆知的傻瓜,得耗费多长时间的心思,才能这样不声不响的救了自己。
孙云想到小安瘦弱的背影,想到三个人一起说笑的场景,想到自己说出的那句话,那句活生生足以杀死我的话。她突然后悔了,纵然是梦,她真的后悔了。我这样执迷不悟,只是为报当年上山的一句问候。
我在惩罚我自己,我在救赎天下人。
纸糊的窗户突然变得亮堂起来,原来是外面开始放烟花了。红色的烟花星星点点的占据夜空的沉寂,它这样奋力的制造欢闹的假象,惊得月亮只能跌入水中,分不清真假。
吉时已到,拜堂礼起!
孙云看着禁闭自己多时的阁楼终于大门敞开,门外人声鼎沸,四处高挂红灯笼,窗前都贴满红喜字。姑妈替她盖上红盖头,扶着她的手跳过火盆、干木枝和凉水潭,把她安安稳稳的送到新郎面前。
她的眼前是一片红色,若隐若现的全是人影,民间的小把戏充斥着愚昧的祝福,只叫她作呕。
手中的红绣球一直有根红绳牵引着,那本该是她幻想了过一辈子的夫,她的天,她的命。而如今,她弯腰拘谨,步步惊心,纵然她跨过那高高的门槛,却永远走不到该去的地方。
“一拜天地!”
鼓手敲了三下,举头三尺有神明。
“二拜高堂!”
琵琶悬指侧弹,一弦一柱思华年。
“夫妻对拜!”
唢呐上绑着红绸子,一曲到头,长长久久。
我规矩的坐在饭桌旁,看着乔冬满脸醉意的牵着那条红绳,一步一步的陪她走完后半生。行礼时,那条红盖头依旧牢牢的遮着新娘的脸,为她挡下世人假意的祝福。耳边的凑乐震耳欲聋,这一曲一奏,到底是福是祸呢?
行完大礼的新娘又被牵去后面的婚房等候洞房花烛,一眨眼,她就又走进了另一道出不来的门槛里,困在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宅院中,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这世间女子,哪个不是这样呢?
纵然风光无限好,终归是深院锁清秋。
都该结束了。
新娘一走,礼堂的气氛也热闹起来,大家都高举酒杯,欢声笑语。祈愿山酿的清酒本供宾客使用,度数极低,却生生醉倒了在场所有的痴男怨女。酒比水烈,一个让人醉,一个却让人清醒。我看着青瓷壶里少量的酒,不知它穿梭过几个故事,又扮过几场角色。
乔冬被灌得七荤八素的,跌跌撞撞往后院跑。
“瞧瞧,乔少爷这么急不可耐呢。”
“是啊,新娘好福气,这么大阵仗,来,干一个!”
“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哎,你们说...这英雄难过美人关,色棍...也难过啊哈哈哈。”
梨儿难得吃这些山珍海味,一心就铺在饭食上。我看着这些口不择言的疯子,他们借酒壮胆,在无人的场地自诩英雄。
人都有感情,但肆意挥发感情却成为是小孩子做的事。我想王师兄也不满这场婚礼,李师姐也为云师姐惋惜,但他们是成年人,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勇气,没有英雄。
或许,我也醉了罢。烈酒入心,只留苦涩。
孙云一直端坐在床沿边,饿的前胸贴后背。她的盖头只能由乔冬掀开,在此之前,她只能这样正襟危坐。
头饰仿佛有千斤重,衣裙也是同样的繁坠,她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能握紧袖口里暗藏的剪刀,一直胆战心惊。
她该死。
楠木门被推开,沉重的脚步声带来屋外呼啸的凉气。窗户被树枝敲打的不断发出悲惨的叫声,烛火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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