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且请消气,细细说来,”店家劝道,“难道是相国大人不肯相认?”
张仪又喘一会儿,缓过气来,将这日的遭遇细细讲了。
“呵呵呵,”店家听完,乐道,“这是好事呀,张子气从何来?”
“此等慢待,还是好事?”张仪余气未消。
“张子有所不知,相国大人是这邯郸城里最忙之人,可以说是百事缠身,日理万机。在下听说,相国大人连吃饭也不得安闲,一餐三吐哺呢!张子屡去不见,并不是新鲜事。听说不久前有人求见大人,连等十日仍不得见。再说,相国大人既已接下张子名帖,又约张子会见时辰,这已是破了例的,别人求都求不上,张子却在这里生大气,为的哪般?”
张仪细细一想,店家说得也还在理,轻叹一声,摇头:“唉,店家有所不知,若是换个位置,是此人来投在下,莫说是韩国使臣,纵使君上召见,在下也要拖他半日!”复叹一声,“唉,也罢,不说这个了。且待明日会他,看他如何说话。”
翌日晨时,张仪早早起床,洗漱已毕,在厅中闷坐一时,灵机一动,寻到店家,要他去弄一套破衣烂衫拿来。
店家纳闷:“请问张子,破烂到什么程度方为合宜?”
张仪略想一下:“街头乞丐的穿着即可。”
店家使小二寻到一个乞丐,带他过来,将他身上的衣衫强行脱了,扔给他一套新衣。不料乞丐不依,光膀子不穿,闹着讨要他的烂衣。
张仪听到闹声,出来一看烂衣,乐了,笑对乞丐道:“我说丐头儿,你不要闹腾。这身行头,在下只是借用,天黑之前还你。至于今日三餐,爷管你吃饱!”又叫小二拿过几只馒头扔给乞丐。
乞丐听说只是借用,方才宽心,颇不情愿地穿上新衣,蹲在墙角啃馒头。
张仪拿上破衣回到房舍,脱下新装,将烂衣套上,对准铜镜左右扭动,上下察看,正自陶醉,香女从内室走出,震惊:“夫君,你??这是做啥?”
“呵呵呵,你来得正好!”张仪乐道,“看看大小,合身不?”
香女急道:“夫君,你不要闹腾了。今日去见苏相国,怎能穿得像个乞丐?”
“哼,”张仪鼻孔里出声,“在下此去,就是要臭他一臭!”对镜又审一时,忽觉少顶帽子,寻思有顷,从衣架上拿过新冠,用力揉折,又走到外面泥地上摔打几下,再揉一阵,方才戴在头上,对镜自视,乐道,“嗯,这下齐了!”
香女苦劝不住,只好由他袖了报牌,走出院门。
店家瞧见,亦是惊慌,又是一番苦劝,张仪不听,顾自去了。
经过这番折腾,张仪赶至相府时,辰时已过,府前车水马龙,甚是喧嚣。赵国的达官显贵,一个接一个,皆在门前候见。
张仪抖起精神,昂首走至门前。门人见是乞丐,将他喝住。
张仪摸出报牌,“啪”一声甩在地上。
门人捡起,细看,认出是昨日约定之人。因有报牌,众门人不好赶他,商议一番,打开一扇小门,揖道:“先生,请!”
张仪瞪他们一眼,本待骂几句,见门前已聚一堆人,皆裘衣锦裳,挂金戴玉,睁着好奇的眼睛望着他,如看猴戏。张仪嘴巴张了几张,强自忍住,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瞧也不瞧众人一眼,走向正门,昂首挺胸,大步跨入。
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众门人一时怔了,待缓过神时,张仪已经走进院中。
众门人互望一眼,有两人飞身拦住张仪,另一人飞报家宰。
袁豹赶过来,见到张仪,微微一揖:“在下袁豹见过先生。”
张仪视他衣着,知是家宰,亦回一揖:“张仪见过家宰。”略顿,“你家主公何在?”
袁豹斜他一眼,冷冷说道:“主公忙于国事,先生有何贵干?”
“没有贵干!”张仪冷笑一声,“在下是他故交,这来寻他,你这禀报一声,让他出来迎接!”
袁豹瞥他一眼,转对门人沉声喝问:“这位先生可有报牌?”
“有有有。”门人紧忙递过张仪甩在地上的报牌,双手呈上。
袁豹看过,转对张仪,深揖:“先生,看这报牌,确为主公所约,可主公约的是辰时,现在已是巳时,先生缘何来迟?”
“这??”张仪倒是无话可说。
“先生,”袁豹再揖,“主公刚从鹿苑回来,诸多国事亟待处置,张子若不介意,可随在下暂至偏厅,稍歇一时,待主公忙过眼前这一阵儿,再会先生。”
张仪吧咂几下嘴唇,却也无奈,抱拳道:“就依家宰。”
袁豹引张仪沿着长长的走廊一路走向后花园的听雨轩。张仪穿着惹眼,凡遇到者皆是震惊,无不七嘴八舌地议论,即使在园中打扫的下等仆从,也指着他交头接耳,嘻嘻哈哈地评头论足。直到此时,张仪方才追悔意气失策,沉下面孔顾自走路。
二人走进院门,袁豹引他在偏厅坐下。这儿有两排长席,席前放着几案,上面摆着茶水。几个客人端坐于席,显然是在等候召见。
袁豹顿住脚步,揖道:“先生,您先在这儿候着,今日客人较多,在下就不陪了。”
张仪回过礼,在条席上寻个空位坐下。几位客人不识张仪,真还以为是个乞丐,本不想与他共席,却因家宰亲自陪他过来,吃不透底细,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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