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辛只要一想到这儿,便是心口直疼。
然则于这回南城内,她说的话谁人敢驳?谁人又敢多加进言?
随辛心里是止不住地叹息,明明听着王爷口中,郡主小时候是那般玉雪可爱,小小的人儿,被哥哥牵着手,都要跌跌撞撞跑到父亲面前告状,说“男女授受不亲”,待父女二人欺负了表少爷,再跑回宫里诉委屈。
便是先皇知道了此等趣事儿,都说这孩子聪慧得紧,大了可了不得。
只是如今,如今只要一想着那京华之中年近三十还未婚配的长公主。
随辛心里就是止不住提心吊胆,就怕一个不错眼的功夫郡主就随了那位主子的性子,那她可真是万死不足以赎罪了。
好在这些年,郡主容貌越发像王妃,性子也越发像王爷了,真是顶顶好的。
可到底,是那位长公主带大的。
哎,若是王爷王妃还在,有王爷亲自教养着殿下,这九章亲王府的门槛怕是总有被踏破的一日吧。
这可是位同长公主的长郡主啊,莫说是大翌建国六百年以来从未有过,便是周朝国祚绵延数百年都没有的先例。
况且,自家郡主并无世家贵女的诸多坏脾气,荣宠盛极,还不恃宠而骄。
每每想到这里,随辛就会在心里默默给洛水宫里的长公主记一大功。
虽说在京里王府时总能听到长公主脾气阴晴不定,仗势欺人的诸多“事迹”,可长公主确实将小郡主教得极好。
房里的长安郡主此时却并不知屋外廊下的随姑姑已经为她今后开始操心了。
她立在窗前,看着檐下飞花,心思却早已飘得远了。
一国公主殿前数次被催婚是真,南疆使者来京亦是真,陛下御书房内令恭王不必急着操办李郡主婚嫁之事,也是真。
慕长安微微吸了口气,阖眼轻声喃道,“还是一股子腥咸味儿”。
“殿下,少将军到了”。
慕长安闻声睁开了眼睛,若有似无一声轻笑,“请去书房”。
随后,她挥退众人,独自进了苍梧阁。
苍梧阁内,案前立着的银甲小将听见身后动静旋即转身,大踏两步而来,“臣修昭,请殿下安”。
来人眉目疏朗,少年英气,身着银甲,显然是刚从军营出来,赫然是忠勇大将军府的嫡长子修昭。
修昭其人,少有将才,善兵谋,年纪轻轻已立战功。
瑞和一年末,修昭随容世子援兵回南,后来长安不愿归京,京里的长公主素来疼惜她,念着他们俩自小一处长大的情谊不比旁人,便令修昭留在了回南,暂代回南兵事。
又因忠勇大将军是朝中唯一执掌兵权的世袭武将职位,一门忠烈,且掌管京郊大营二十三万兵马。
故此,京里京外认识他的人,见着他人人也敬称一声“少将军”。
慕长安走近案前,凝着案上的秋花春水图,“阿昭,我要回京了”。
行礼的将军倏地便自顾自起了身,连声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何时启程?”、“可还回来?”
慕长安瞧他一口气问出许多,难得眉眼俱是笑意,“你这是准备长住回南,不想走了?”
修昭闻言回过味来,一拍脑袋,朗声笑道,“我这就去点兵护卫殿下回京”。
“不急”,案前少女渐渐收了笑意,眉眼沉静,“陛下有意与南疆通婚”。
字字句句,分外清晰,传入修昭的耳朵,却如阵阵惊雷。
“南疆?通婚?和那群南蛮子通婚?”他是亲眼见到那一场浩劫的。
慕长安沉声续道,“阿昭,容王世子将入回南”。
修昭感觉自己的耳朵已经不听使唤了,都开始自己打鼓了,震得自个儿脑仁直疼儿。
慕长安声音渐低,却愈发清晰,“堂堂亲王世子,离京只身入回南,这个时候,只能是奉诏”。
“阿昭,你与他到底还算相处过一段时日,京城人人称道的容王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语声徐徐,若是平日的修昭,大抵一听即知她并非真想从他这儿求个答案,只是心思浮动间颇为敷衍的言语。
然而这时候的修昭是耳朵自个儿敲鼓的少将军,是以他脱口而出一句日后令他后悔多年的话。
“他与你一般好看。”
正端着茶点准备进来服侍的随辛恰恰好就听到了这一句话,差点儿就一个趔趄栽下去。
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想将这一盅热茶全泼在那登徒子脸上去。
不知那忠勇大将军一生刚正不阿,怎教出来这么个轻浮性子的儿子。
好在此刻慕长安已回过了神,虽自来心思沉静,却到底还是个半大年纪的姑娘,自也难掩尴尬。
“放下吧,夜了,姑姑早些歇息”。
一瞬间,随辛感觉自个儿嘴里都在冒苦水儿,是了,夜了,那您怎么还能留一个大男人跟自个儿同处一室呢。
然这话,她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只得恭谨应是,“喏,那婢子让思华今夜守着”。
言罢便退了出去,就怕退得迟了她家郡主再来一句“不用侍候了”。
慕长安两指轻揉眉间,随姑姑方才的神态那样明显,她自是瞧见了。
可修昭的性子,她也是知道的,必说的是真心话,绝非孟浪之言。
是以只得抓紧时间说正事,遂继续道,“此去短时间内不会再归回南,你延后两日出发,军营里的事儿打点好了,再行归京”。
修昭此时也回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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