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太师,”宁昭轻启朱唇,似笑非笑地问道,“当年是不是您执意要将我嫁给慕容承?”
宁洪一愣。
宁昭又问:“当年是不是您利用我太子妃的身份和群臣结党营私?”
宁洪脸色一白。
“当年又是不是您,喝醉了亲口说,宁昭不过是贱婢之女,生来就是为了帮您谋求权力的垫脚石?”
说到最后,宁昭的眼尾微微上扬,眸间讽刺意味甚浓。
“你你你……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兴许是这几个明显陈述的问句戳到了宁洪的痛处,他当即勃然大怒,指着宁昭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孝女!贱妾之女,无怪乎此!死到临头还不忘污蔑自己的父亲,你可真是连涣儿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也难怪皇上爱的是涣儿而不是你这个毒妇!”
宁昭冷淡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她睁大了眼睛。
以前的一幕幕犹如走马观花般在她的瞳中放映。
难怪!难怪!
难怪宁涣到了年纪也不说亲出嫁,难怪宁洪让她好好辅佐慕容承,也难怪慕容承今日册封的皇后不是她而是宁涣。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一早就计划好的,让她来做这个开路人垫脚石,为他们的权力和地位打下牢牢的基础。
而当她的利用价值用完之后,他们自然没有理由再留着她了。
这样,他慕容承,就可以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共享承诺给她这个外人的蜜语甜言了!
“哈……哈哈哈!!”宁昭突然癫狂大笑起来,然而她的表情却比痛哭还要悲戚。
宁洪巴不得快点让她闭嘴去死,冷着脸将行刑令扔在了地上,喝道:“行刑——”
刽子手上前摁住几近癫狂的宁昭,毫不留情地扒开了她沉重而又华丽的凤袍,在胸口处剜下了第一刀肉抛上半空——
此为“祭天肉”。
鲜血直流,她却宛若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笑声愈发的放肆疯狂起来。
那笑声落在围观的百姓耳中,连心脏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颤了颤。
说不清楚到底是被她吓的,还是被此刻莫名蔓延出的悲伤所感染的。
刽子手无情地行着刑,千刀万剐,场面血腥异常。
而此刻,皇城之上,群臣朝拜。
一袭明黄色龙袍的慕容承将手中属于皇后的凤玺交给了面前含羞带笑的宁涣。
新帝新后相携而立,不远处的礼钟敲响,足足三下。
群臣恭贺:“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深远沉闷的钟声传至午门,凄厉的笑声戛然而止。
此刻的宁昭宛若沐浴在血海之中,她被绑在刑柱上,遍体鳞伤,血流一地,双目赤红却直勾勾地盯着皇城的方向。
她在心里数着,一下、两下、三下——
这钟声,像极了那对狗男女对她的嘲讽。
她甚至能想象得到那对奸夫淫妇恩爱甜蜜的模样,生不如死的疼痛瞬间充斥着身体的每一处感官,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无人注意到她,除了刽子手手上沾满鲜血的刀。
天色渐渐昏暗,刑场上躺着一具不见血肉的身躯,森森白骨裸露,唯有一双突起的眼珠饱含恨意仍旧死死地盯着皇城的方向。
这场漫长而残酷的酷刑到了尾声,负责这场处刑的刽子手是皇后亲自挑选的行家老手,技巧非常,血肉削完,宁昭还剩最后一口气。
身后刽子手扬起手中的刀,正欲朝她的脖颈处砍下,忽然听得一声呵斥:“住手!”
周遭就此安静了下来。
沉重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她似是听见了一声轻叹。
随即一只手托起了她的身躯,将她揽入怀中,她能看到那人雪白的衣衫瞬间被染成了红色。
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如清风拂柳般的温柔声音:“……你还有没有什么心愿?”
宁昭眼睫微颤。
竟然……是他?
竟然是她为了慕容承,斗了一辈子的政敌——当今丞相,靳渊。
她这一生,被家人利用,被夫君背叛,落得如此凄惨境地。却没想到,在这最后时刻,居然是自己的敌人来送她最后一程。
这太可笑了。
可笑到她不由自主为这临死前最后的关怀而落出血泪。
宁昭艰难地扬着头,眼前却始终一片模糊。
她扯了扯嘴角,也不知自己此刻笑的模样是否狰狞,只能吐出濒死的微弱气声:“我知道你十大罪……但我不说。”
那人伸出手覆盖了她的双眼,柔和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
他说:“我知道你有万般好,我也不说。”
无人可见之处,一滴泪水重重地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与此同时,天色骤变,伴随着电闪雷鸣,天空宛若撕开了一道口子,暴雨倾盆而下。
雨水混合着血水四处流淌着,而男人抱着宁昭的姿势却一动不动。
宁昭的意识渐渐混沌,却又能清晰地看见慕容承和宁涣在她的面前张牙舞爪。
他们身上大红的喜袍,全是她这一腔热血染上的颜色!
恨意满腔,却无处抒发。
若有来世——她要把这千刀万剐所受的折磨,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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