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脸上有股认真的神情,竟使方丝萦心头掠过了一阵痛楚。不要听别人乱讲,这话怎么说呢?她审视着这孩子,又记起了那个五月的下午,那盲父亲,和这孩子……她吸了口气。
“好吧!柏亭亭,没有人怀疑你的父母不爱你哦!”她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发,有个发辫松了,她让她背对着自己,帮她把发辫扎好,再把她的脸转过来,“回去问你爸爸妈妈一件事,好吗?”
“好的。”
“去问问你爸爸和妈妈,每天能不能让你在学校多留一小时,我要给你补一补算术。你放学后到我房里去,我给你从基本再弄起,要不然,你会跟不上班,知道吗?”
“好的,老师。”
“那么,去吧!”
“再见,老师。”那孩子再望了她一眼,眼光中有着某种特殊的光芒,某种温柔的、孩子气的、依恋的光芒,这眼光绞紧了方丝萦的心脏。她知道,这孩子喜欢她,她更知道,这孩子一定生活在寂寞中,因为一丁点儿的爱和关怀就会带给她多大的快乐!望着她退向教员休息室的门口,她忍不住又叫住了她:“还有句话,柏亭亭!”
“老师?”那孩子站住了,掉过头来望着她。
“你有弟弟妹妹吗?”
“没有。”
“你爸爸妈妈就你这一个孩子?”
“是的。”
“有爷爷奶奶吗?”
“奶奶三年前死了,爷爷早就死了,我从来没见过他。”
“哦。”方丝萦沉思地望着柏亭亭,“好了,没事了,你去吧。”柏亭亭走了。方丝萦深深地沉坐在椅子里,仍然对着柏亭亭消失的门口出神。她手里握着一支铅笔,下意识地用牙齿咬着铅笔上的橡皮头,把那橡皮头咬了一个好大的缺口。直到另一位女教员走过来,才打断了她的沉思。
“我看到你在问柏亭亭话,这孩子有麻烦吗?”那女教员笑吟吟地问。
“哦,”方丝萦抬起头来,是教五年级语文的李玉笙,这是个脾气很好,也很年轻的女教员,她在正心教了三年了,除教语文外,她还兼任柏亭亭班的导师。“没什么,”方丝萦说,“数学的成绩不好,找她来谈谈,这是个很特殊的孩子呢!”
“是的,很特殊!”李玉笙说,拉了张椅子,在方丝萦对面坐了下来,“如果你看到她的作文,你绝不会相信那是个十一岁孩子写的。”
“怎么?写得很好?”
“好极了!想象力丰富得让你吃惊!”李玉笙笑着摇了摇头,叹口气说,“这种有偏才的孩子最让人伤脑筋,她一直是我们学校的问题孩子,每年,我们都为她的升班不升班开会讨论,她的数学始终不好,语文却好得惊人!不过,别让那孩子骗倒你,那是个小鬼精灵!”
“骗倒我?”方丝萦不解地说,“你的意思是什么?她撒谎吗?”
“撒谎?!”李玉笙夸张地笑了笑,“她对撒谎是第一等的能手!你慢慢就会知道了。”
“怎么呢?”方丝萦不解地蹙起了眉。
李玉笙的身子俯近了些。
“你是新教员,一定不知道她家的故事。”李玉笙说,一脸的神秘。自从有人类以来,女性就有传布故事的本能。
“故事?”方丝萦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什么故事?”她深深地凝视着李玉玺,眼前浮起的却是那个盲人的影子。
“柏亭亭的父亲是柏霈文,你知道柏霈文吧?”
方丝萦摇了摇头。
“嗨,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哦!”李玉笙说,“柏霈文在这儿的财势是人尽皆知的,你看到学校外面那些茶园吗?那全是柏家的!他家还不止这些茶园,在台北,他还有一家庞大的茶叶加工厂。这一带的人都说,谁也无法估计柏霈文的财产。也是太有钱了,才会好好地把一栋大房子放火烧掉!”
“什么?”方丝萦吃了一惊,“你说什么?放火烧掉?谁放火?”
“你有没有注意到一栋烧掉的房子,叫含烟山庄?”
“是的。”
“那原来也是柏家的房子,据说,是柏霈文自己放火把它烧掉的!”
“柏霈文自己?”方丝萦的眉心已紧紧地打了个结,“为什么?”
“有人说,因为那栋房子闹鬼,也有人说,因为那房子使柏霈文想起他死去的妻子,就干脆放一把火把它烧掉。不过,烧了之后,柏霈文又后悔了,所以常常跑到那堆废墟里去,想把他妻子的鬼魂再找回来。”
“他的妻子?”方丝萦张大了眼睛,“你是说,他的太太已经死掉了?”
“他的头一个太太,也就是柏亭亭的生母,现在这个太太是续弦。”
“哦。”方丝萦咽了一口口水,眼睛茫然地看着书桌上柏亭亭的练习本。
“据说,柏亭亭不是柏霈文的女儿。”李玉笙继续说,似乎有意要把这个故事一点点地泄露,来引起听故事的人一步步的惊奇。
“什么?”果然,方丝萦迅速地抬起头来,惊讶得张大了嘴,“你说什么?”
“是这样的,听说,柏霈文的第一个太太是个很美丽也很害羞的小东西,但是,并不是什么好出身,原来是柏霈文在台北的工厂里的一个女工,可是,柏霈文对她发了疯似的爱上了,他不顾家庭的反对,把她娶回家来。婚后两年,生了柏亭亭,一件意外就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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