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再互相看看,我想,大概是他先开的口:"有话对我说?"
"不着急嘛。"她不是真的埋怨,所以语调混了微微的一点嗲,她大概是想,随它了。
他点头,是的不着急,来日方长。他忘了另一个女孩也这么想过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不该非让庄凝今天来,我错了。"
他笑:"我原谅你了。"
"我也原谅自己,因为我今天要做的事。"她手抄在口袋里,轻松愉快地回答。
"什么?"他这个时侯一定已经有点紧张,还要故作轻松:"说来听听。"
"你看。"不答他的话,她今天反常的活泼,从小路上岔过去,绿得不新鲜的松柏里一座年代不明的佛塔,入口紧闭,墙上却拿不干胶贴着一张打印纸,她凑过去读上面的字,"这上面说,小虫子在水里被风吹得绕塔七周,也功德无量--那我也来转一转,从哪边转起来着?"
他退后一步,等在那里,她右转佛塔,每每经过,像旅途中一次次的迎面而来,他们彼此遇见。他此刻脸上的笑容我应该熟悉,我最贪恋的那样子。
她终于停下来。
"好了?"他戏谑又温柔地:"会有用不?"
"心诚则灵,你不懂。"
"我是不懂,你们女孩子--呵。"他的声音里一定有一种大宠溺,因为她把她的同类全囊括了的那种。
"我许愿,我爱的人每个都得到幸福,喜乐平安。"她却不承情,看着他,自顾自说:"我妈妈,还有庄凝。"
"没有别人?"
"没有了。"她非常认真的答。
"佛的面前,谢端,你不能说谎。"他当时,我猜,还在微笑,但已不能从容。
"我没有。"
"你有。"这个男孩子,他的前半生,从来没有这样咄咄逼人。我知道的,我可以作证。
"好吧就算我有。"她安安静静地回答:"那又怎么样?你看见的,她那样都是因为我,她是谁,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听到这里,也大概明白他会接些什么,他要怎么描述,他用这半个学期的时间理清楚了他对两个女孩的感情,其中一个--是气味复杂的,它的前香是两小无猜的醇美,中香是习惯和好感的馥郁,到了后香,调和一点情欲它就可以是举案齐眉的圆满了。
可惜。
而另一个,只有一种味道,纯粹又直接--但她是他一生只有一次的香。之浓烈之汹涌,爱情的嗅觉经过这么一役,失灵小半生,都算轻巧的劫。
他从春暖花开那时候,经常在自习教室邂逅她,那并不是无意的--哦不,第一次也许是,但后来,特别是每个星期二和星期四,另一个女孩在系办公室值班,他们总会那样不自觉的相互不期而至。
不期而至,多么美妙。
他或她甚至在每次接近那个教室时,都会下意识的放慢脚步,就为了延长那种不期而至的喜悦。
下自习以后他们时而会在校园里转一转,带着近乎战兢的,**般的快乐。那一点歉疚荡在半空里,因为不定性而若即若离,算不算背叛?谁跟谁都是未命名的关系,他跟她,或是她。
但是心它自己会衡量,他会想说,他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她这样的女孩,他从小接触的异性都是他母亲,或者是那个叫庄凝的那种,生来就知道自己攥着什么武器,有目的有计划地争资源,要东西,捍卫权利。
他没有见过她这样,面对这个世界,时时预备妥协的人,她的妥协太大,什么她都能隐忍过去,他心疼起来会想告诉她,端端,你想想你自己。
他的心经过那么久的犹疑彷徨,即使对另一个人辜负,也终于预备坦然。
但是她阻止了他,她的神情像一把刀一样切断了他的话,不是冷酷也不是决绝,而是收的非常好的无可奈何。
"对不起,沈思博,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吧。"
沈思博对我说这个话的时候,我看见他眼睛闭了闭,像是要把疼痛给忍回去。
"然后呢。"我问。
他非常疲惫地笑起来:"没有然后了。然后,然后我还能说什么呢,摇晃她么?"
他伸手,对着虚空做了一个晃的动作:"像这样?我倒是真的想。"
沈思博真的想抓着谢端使劲晃的时刻,我在半山腰,活动活动腿脚,正要起身,手机响了起来。
信号不大好,我凑到耳边,听见的全是电波彼此倾轧的声音,刺啦刺啦,辟辟辟。
我已经看见是齐享的号码,不明白他这时候打电话有何贵干,我在这个狭窄的地方调整姿势,把自己调成收信号的天线宝宝:"喂......喂?"
"听不清,我--听--不--清!"
齐享后来告诉我,他那会儿把手机拿的至少有一尺远,听我在电话里喊的像一只被踢了的猫,他说,庄凝,你哪一点像不舒服的样子?
我当时立刻反驳那你就说错了,我刚不舒服完,只不过不知道更不舒服的还在后头。
手机大概是被我给吓机灵了,猛的信号就清楚了,我听见齐享那头特别安静,一两秒以后才过来他特有的声音,稳稳的:"听上去挺好的啊。"
"......"我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应道:"哎。"
"在学校?"
"外面......"话说了一半我想起来之前在论坛上跟傅辉托辞来着,顺嘴就开始扯谎:"看病,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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