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日,我到中午才起床,真不想落下懒惰的话柄,但我接近凌晨才睡着。
我面如锅底地下楼,在餐桌前坐下来,又觉得自己这样颇为不像话,站起来到厨房帮曾伯母端菜,迎面撞上齐享。我们彼此没看见一样绕过去,他把一盘糖醋鱼端上桌。
厨房餐台旁边,曾伯母正打掉曾妹妹试图偷食的手:"小爪子拿开。"
"哇。"我凑趣说:"很丰盛嘛。"
"今天下午小齐就要搬走,给他饯行。"
我反应过来,松口气的同时,有种当事人的不自然:"蛮突然的。"
曾妹妹到底得手,舔指头,一边对我耸耸肩,意思是让你那么惹他,活该。
席间曾叔叔举杯对齐享道:"小齐,你说公事,那我就不挽留了,六个字,好好干,常来玩。"
曾妹妹鼓掌:"好,好,我爸真是民间诗人,押韵。"
大家都笑,两个男人把酒喝干净。
"干了?随你爸,爽快!坐坐,坐!好,开席之前--"曾叔叔筷子弄成个七上八下状,指点:"容我卖个关子,让你们三个小的猜,哪样菜是你们齐哥哥做的。"
我们面面相觑,曾伯母开口:"哪有你这样的,总得让人尝过了再说话,来,看吃不吃的出来。"
我认定,那一团黑炭头似的糖醋鱼就是他的杰作,夹一筷尝尝,味道还可以,有点咸,我扒口饭下去,抬眼看看他。
我又不是感知障碍,装糊涂是一回事,但联系所有事情想一想,这个男人出于情欲也好怎么样也好,从表现来看,大致是不讨厌我的,如果可以,谈个恋爱什么的,都是最优化选择。
可是你听听,多么可悲,最优化选择。他多么好,也不是无可选择的那一个。彼时我处于殉难般的情绪里头,对感情的其他可能性,都觉得索然无味。
糖醋鱼我只动了那么一筷,就再也不去看一眼,我和两个小孩,最中意的是一盘小春卷模样的甜品。这个东西的做法是这样的,香蕉竖切,蘸蛋清滚一层椰蓉,加了虾仁、鲜贝和海参,再裹一层面,油炸。
所以它微甜,而且鲜,个头也小,比手指饼干大不了好些。馅料切成细细的丁,我当时没尝出来有哪些,放心大胆的吃了好几个。
曾伯母笑眯眯地,把最后一个夹给我:"这个味道不错是吧?"
"嗯,这是什么?小春卷?"
"小齐。"她兴致勃勃地问:"这叫什么来着?"
"蕉香海鲜卷。"
"海鲜?"我想,惨了。
"这就是小齐做的,没看出他这么细秀是吧?"
"咳咳,咳......"
"姐姐,怎么啦,怎么啦?"
翌日我的胳膊上就起了小红点,还轻微腹泻,我是海鲜过敏体质。我坐在洗手间抓抓抓,恨恨地想,八字不合,八字不合。
旁边有人冲水,门扇开关,然后有女声:"你也在这?"
"你也在呀?"
一听声音,都认识,律所的两个。我想笑,寒暄真是好东西,从来不挑三拣四,什么场合都能进行。
其中一个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哎~我觉得,不会吧?"
"你说那个?"
"还能是哪个?"
"对对,我也觉得,姓李的自己案子都接不过来,至于这么下作去撬同事边角么。"
"就是,但你看王律师早上那意思,明显的嘛,就差没指名道姓了。"
"她倒是敢呀,姓李的多那个。"
"只能骂助理解气了,小白助理真是可怜。"
"谈不上,我听说,这事弄不好就是她惹出来的,她自己不当心把资料给外泄了。"
"泄给谁了?"
底下几个字接近耳语,一个音都听不清。我坐在那儿,很兴奋的想,哇,职场剧啊职场剧,刺激。
结果出去刚在位置上坐下,就见跟我同是李律师带的那位女生过来,拍拍我:
"庄凝,别太往心里去,别人不了解,我相信你。"
她突如其来弄这么一出,我说:"啊?"
她倒被我弄糊涂了,手放在我肩上继续不是拿开也不是,那个神情,颇似拾金不昧等着表扬结果对方说你搞什么啊这根本不是我的,那种自觉多情的尴尬。
我生生被她看紧张了:"你说什么?"
"喔,没事。"
"不带你这样的,这我还能干的下去什么啊?说呗说呗。"
这位姐姐明显在犹疑,她要不要做这个信息链上关键的节点--一般人都不愿意直接传播坏消息给当事者,搞不好就被对方连消息带人一起记恨。
权衡的结果,是她坐下,肘弯搁在桌沿上,用尽量听上去像闲聊的语气跟我把她所了解的大致说了一遍,说完还安抚一句:"其实也没什么,她们没证据。"
我连接话的心气都快没了,姐姐,你当是民事诉讼,谁主张谁举证?流言向来软而溜滑,它需要什么证据当筋骨?
此事起于上周的一个电话。
本来是那位王律师手头的案子,结果当事人打来说,已经找到新的委托律师,就不麻烦她了。王很不高兴,你们这唱的哪一出,质疑我的能力呢?
对方支吾一阵,说了实话,其实呢,我们本来就打算找那一位,他在业内口碑是公认的,问题是人家忙嗬,看不上我们这个小案子,现在难得他找到我们,说愿意帮这个忙,您看,我们这不也是想打赢官司嘛?
王律师挂上电话,心里这份挫败就不用提了,差不多是心灰意冷,她从原单位辞职回家生个孩子,前后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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