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台风袭沪。
我眼看着窗玻璃上,雨痕由细细一线,逐渐忘了矜持,奔放成淋漓的一面水幕。
它们气势再磅礴也够不着我,我打了个呵欠,翻个身愉快地想,请上帝保佑那些在雨里奔波的人们吧,而我,要再睡一会儿。
昨晚上又失眠,睡不着的夜醒不来的早晨,凡事习惯就好。
此刻是周末上午的不过八点,却有人来叩门,小和尚敲木鱼一样,轻,但没完没了。
我过去把锁拧开,看也不看来人转身往回走。
"姐姐,我们去,逛街?!"
我摇摇晃晃,一头栽倒回床上:"小姐,下雨呢。"
"没事,我看预报了,今天阵雨转晴,一会就出大太阳啦!"
"出十个太阳也不去。"
"真不去?"
我捂着薄毯,摇头。
她翻脸:"那你惨咯,我要去跟我爸妈告状!"
"去吧去吧,不送。"
她踱到门口,很神气地说:"我啊,我偷听到,某人跟某人kiss了哦!呣,瞒得还挺好,我是没兴趣知道详情啦,不过我爸我妈,以及......两位叔叔......"
她没能说下去,因为我头发凌乱地爬起来,冲她尖叫一声:"小克格勃!不要胡说八道!"
"是真的伐,真的伐?"她冲我仰着小下巴:"厚厚厚。"
我想了一想,一声不吭地开始换衣服,换一半冲她招招手:"你过来。"
"干吗?"
"过来呗。"我很颓很忧伤地说:"扣不上,帮个忙。"
这个小姑娘看我是放弃顽抗的样子了,就颠颠地过来:"咱们谁都不跟我妈说......啊!"
她惨叫是因为我猛的扑过去,哗用被子把她给蒙住了:"长进了,威胁了我啊--不许动,乖乖给我掐一下。"
她满床滚:"救命哎!救命!庄,庄凝跟齐......哎呀!跟齐,齐哥哥......哎呀哎呀!"
我疯的一边肩带滑下去了都没察觉,刚要钻被单抓她就听见响动,一抬头,曾妹妹口中的当事人正站在门口。
他显然先是怔住了,接踵而来的是哭笑不得,但除此之外还有些什么,否则这两种情绪大概不足以让他立在那里不能动。
我一只手还抓着被角,缺根弦似的地瞪着他,是的我穿的很少,至少肩膀全在外面,sè_qíng就算了,sè_qíng又白痴,这比较要命。
"灭口,灭口了,救命!"曾妹妹虚弱地从被单里伸出一只手,对空中划划。
齐享退后一步,脸别开,声音倒是很镇定,但慢的出奇,似乎这两句也要费一番斟酌:"早饭凉了,你们动作快点。"
曾小弟那天上午很快乐,因为齐享比平时多花了一个小时才挫败他,他大概是觉得胜利这玩意终于不再遥不可及,虽然目前只是冲他抛了个媚眼。
接近中午时天果然放晴,曾妹妹道:"妈,我要去新华书店。"
她娘正在打麻将,随口说:"等你爸回来,开车送你。"
"不用,有姐姐陪我。"
曾太太看我一眼,等曾妹妹蹦蹦跳跳地先出了门,我换鞋的时候她撇下一众麻友,在我身后道:"小凝,我信你,她要是有什么,你就打个电话告诉我。"
地铁上人很多,我对曾妹妹说:"下不为例了,我忙着呢,没空老陪你。"
她攀着我胳膊,凑得很近,交换小秘密地姿态告诉我:"嗯,这次我准备好了,我那个都带了。"
"什么?"
"就是那个啊。"
"什么啊?"
她离远一点,用口型告知我,弹舌,嘴巴再张成o型,重复一次,t-aot-ao。
我赶紧把她脑袋摁下去,四面看看,没有人注意:"你你你,你也太......"
"有什么关系。"她笑:"你跟齐哥哥到哪一步了?要不给你一个?我买了草莓味道的哦。"
我昏厥:"我--跟--他--"
"好了好了。"她挥挥手,表示她对我们这样腐朽的成年人,可发生不了聆听的兴趣,别浪费彼此的时间:"我晚上可能要迟一点,你有地方去吧?"
"多迟?你讲清楚。"
"不知道呀。"
"我最多等你到五点,你不来我就自己回去。"
她嘟嘟囔囔的,很不满:"这么早?"
我不理她。我心里很矛盾,她要做什么,糊涂、犯错,她妈妈都拦不住。这是她自己的生活,我不鼓励,但最好也别干涉。
但她妈妈说的,她才十五岁。她信赖我,管我叫姐姐。
我很纠结。
到站她就急不可待的头一个冲下去了。
我看着人流慢慢地涌向门口,有个位子空了,我过去坐下来,关门的铃声响了,绿毛怪正拢着她离开。
我刷地站起来,往外奔。
地铁门在身后阖上,险些夹到我的衣角。
我远远跟着他们,一边在心里鄙视自己,看看你看看你庄凝,你丢人不?你像居委会大妈不?你咸蛋超人啊你?
我一这么想,脚步就放慢了,还东张西望,跟另一个自己说,谁说的,我就是下地铁逛逛呗,上海是你们家开的?我哪站下你也要管。
切。
哼。
就这样,我天人交战了半天,直到发现一个重要问题--我不但把人跟丢了,而且我,迷路了。
说起来,这没有什么大不了,指示牌到处都是,我智商正常,口齿清楚,摸回地铁站一定没有大问题,摸不到还可以打车。
但接下来的事证明,生活待我,真不是一般的厚道。
它没有让车辆失速撞到人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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