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培艺心中顿时怒火中烧,就如熔炉倒转,熔浆带着火,一下子倾了出来,她甚至眼前一阵发黑。她紧紧的攥着手袋,突然的,她举起手袋,狠狠的、狠狠的在芾甘胸口砸了两下!
“你!”她声音有些颤抖,“你不准。”
“妈,”芾甘握住母亲的手,“妈,志嘉是个好女孩子,我不能害了她。我已经,我其实已经,我不能这样对她,对她不公平……”一次又一次的,脆弱,借口,逃避,和伤心,只顾得自己,伤害了她们。他不能够这样。
沈培艺觉得好像全身都浸在了冰水里,可又心火暴燃,这让她浑身都要颤起来了。她极力的压制着心头的怒火和不安的感觉。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攥住芾甘的手,“儿子,不,不能是这样。”,”她深吸一口气,“先出院,回家去。回家去,妈妈要和你好好儿谈一谈。”
她不能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
志嘉的离开,芾甘会到哪里去?她连想都不用想。
那是什么后果?
那是天下大乱――她没办法去面对那样的天下大乱,她只要想到李季礼……不单是李季礼,还有白芷云,还有很多很多人。这都是不能回避的现实。她自己是这样的,芾甘呢?
就算这些她都不怕。快三十年了,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所有的后果她都考虑到了。
可是芾甘?芾甘!
她心里有一种恐惧。看着芾甘,这种恐惧渐渐的侵蚀了她的五脏六腑。
她深深的吸着气,怎么吸,也吸不够足够的氧……她抓着芾甘的手,看着这个她养育了三十多年的孩子,眼前一阵一阵飘过乌云。
“芾甘,”她喘着粗气,“先回家。”
她头脑尚且清醒。知道眼下,芾甘刚刚恢复的身体。她不能也不会在医院里就和他谈。时间不允许,环境不允许,她的情绪也不允许。她必须控制住自己。
“妈,”芾甘知道母亲现在花了多大的力气在平抑自己的怒气。“您怪我,我知道。可,我不能再继续那样下去。我不能欺骗志嘉,也不能欺骗大家,更不能欺骗自己。我的心,不是那样的。”
沈培艺面如死灰,半天松开手,她沉默良久,才说:“下去办出院手续。”
芾甘点点头。
沈培艺先转身,她看一眼病房门口,江别鹤和戴珊恰好过来,正抬手准备敲门。沈培艺脸上立即浮起一层笑意,亲热的叫道:“真巧,我们正好要去办手续呢,想着等下过去看看你……”
江别鹤看着眼前站着的芾甘,和自己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芾甘,高大、漂亮、温文尔雅。戴珊眼眶有些发热,好像几十年的岁月一下子都凝在眼前这孩子的脸上了。
桑珊忙抬手揉了一下眼睛。
桑珊伸手过来,握住沈培艺的手――她的手指,因为沾了泪水,有点儿潮,“培艺,谢谢你。”
“不客气。”她有点儿严肃,“你们也看到,孩子很好很好的,你们也该放心了。以后的事,且说以后。只要孩子好好儿的,你们好好儿的,总有见面的时候。”
“是。”戴珊的眼泪又上来了。
江别鹤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的喉咙一阵酸涩,“芾甘……”
芾甘停了一下脚步,像是下了决心,朝着二人走近了几步。
这一刻,江别鹤,戴珊和沈培艺,都定定的瞅着他。
这一刻,沈培艺忽然想起了“步步生莲花”的形容。想必,此时,在戴珊和江别鹤的心里,芾甘的每一步,都生出了莲花,灿烂的灼人瞳。她默默的退了一步。
芾甘终于站在了他们离他们最近的地方。
他看着眼前的这两位。男人,和他有着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面容,只是,那些皱纹和花白的发,让他们一个像泛黄的老照片,一个像色彩艳丽的数码照,对比鲜明,然而却有着可以重叠的印记。女人……他细细的看着。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个子矮矮的,小小的,瘦瘦的,皮肤有点儿黑,想必是经常要野外作业,晒的吧。她有一双很温柔的眼睛……此时眼睛里全是泪,全是泪啊,怎么能看得清自己?
他以为,这样的相见,一定是撕心裂肺的,一定是痛哭流涕的,一定是爱恨纠缠的……可是,他心里很平静、很安宁。
生你的人,他们是什么样子的,你一定想知道。
是的,棠棠,我想知道,很想知道。
原来,他们是这个样子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他轻轻的、轻轻的靠近了戴珊,他拥抱住了这个给了他生命的女人。
好瘦弱。怎么这么瘦呢。是不是这三十多年,一直在想我?
他没有问。
听得到她的啜泣,这是极力压抑和控制,却仍然没有办法压抑和控制声音和情感。
她说,芾甘,对不起……
他扶着她,抬眼看江别鹤。
他的记性不太好,但是,他知道自己是见过他的。像是个远远的影子,有时候,会一闪而过。有过感应,有过期待,有过的,一定有过。
江别鹤眼中热泪滚滚而落,他伸出手臂,将芾甘和戴珊都拥在怀里。
也许,这样的贴近彼此,今后,不会再有……
沈培艺目睹着眼前的一切,觉得有些不合时宜,应该给他们彼此留些时间,便悄悄退了出去,去车上等芾甘。
怎么这么久,这么久?
芾甘……
她还记得,那个夏天的夜晚。她被从睡梦中惊醒。有人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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