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水看出她说的都是气话,此时更不想因为孩子再节外生枝,于是劝道:“行啦,别闹醒了两个孩子。不早了去睡吧,明天你还上班呢。”他一边说一边卷着老旱烟。
苏春艳的神志正在兴头上,哪里肯睡。她喝了一口酒,凝视着那袋黄灿灿的旱烟袋,似乎又找到了什么由头?“老公啊?我有件事儿在心里咋也搁不住,想问你行不?”她说得很轻柔,脸上不乏神秘之色。
江河水看着自己的娘们儿,“说呗。我洗耳恭听,有问必答。”他说的虽然很轻松,可心里却开始闹腾了:这娘们儿就好哪壶不开提哪壶,指不定又逮着自己什么把柄了?
“这事儿都快一年了。”苏春艳说:“我是会计,论持家理财不比别人差。你一个月收入是多少?每月往家交多少?我心里都明明白白的。”她用手指点着茶几上的老旱烟和花生米,“你现在每月的个人支出是一千五上下。就这么个吃法?撑死也不超过三百块。就算你还有别的啥应酬,那你至少还有一千元的收入去向不明。说吧?就把这事儿给我说明白喽。”
这娘们真的不好整,江河水心里想。可又咋说呢?他真的犯难了,不停地咂巴着嘴儿、叹着气。
“咋的?是羞于开口啊?还是难以启齿?我把范围再给你瘦一圈儿:说你在外面包二奶,打死我都不信。”
苏春艳的话让他感到有些嗟嗟立办。可这件事儿一旦出口,委实有悖于自己的初衷……最后他把牙一咬决定豁出去了,“行,我说。不过你可别闹心啊?这事儿也千万不能当着外人说。”
苏春艳迟疑片刻,“行,你说吧。”她深知,眼前这个傻爷们儿无论说出什么来,都是件绝对不会令自己愉悦的事儿。
“你还记得我去年去北京那趟差吗?”
“记得,大概是去年的四月份吧。”
江河水笑了笑,“瞎扯,我那是骗你呐。其实,我是去了趟江西……”
2003年“清明”节的前夕,江河水本想去凭吊长眠于云南边陲的老班长,“人民日报”上的一篇文章让他改变了主意。这是一篇关于革命老区目前状况的文章。文章所描述的景象让江河水恍若隔世,对他所看到的一片繁荣产生了质疑。于是,他根据报纸上的有关信息,走进了江西吉安地区的一个小山村。
一所破败不堪、倚山傍壑的小学校,让他真正看到了所谓繁荣昌盛背后的贫穷与苍凉:摇摇欲颓、四面透风的校舍,泥泞凸凹的操场;一群衣着单薄、瑟瑟发抖的孩子……他们的穿着没有一个像样的,有的还露出了脚丫子。吃饭的时候,他们就着咸菜却比城里的孩子能多吃上好几倍。这里唯一能和城里学校比肩的是:在一根纤瘦树梢上飘扬着的那面五星红旗。眼前的一切让他江河水心酸不已,彻夜难眠。
一个女教师姓李,三十来岁,其外表同样令人心酸感慨。在她的引导和帮助下,江河水与两个孩子结下了“扶贫对子”。这两个孩子—女孩叫田秋香,13岁;男孩叫王远山,12岁。两人原是同窗,都只上了小学三年级,去年同时辍了学。两个孩子看着江河水,闪闪的泪光中充满了无助和求知的渴望。
江河水的承诺是:为两个孩子每个人每月支付500元现金,直到大学毕业为止。当两个孩子虔诚地“扑通“一声跪下的瞬间,江河水顿感万箭穿心,泪如泉涌。这是他自部队回来后,头一回如此伤情。
说到这里,江河水的眼睛有些潮湿,神色木讷。
苏春艳一直都在静静地听、没吭一声,只是心里在盘算着。她看着他那双并不大、也算不上灵敏、有时甚至显得呆滞的眼睛,突然觉得那瞳仁深处有一束锐利、内敛、执着的光。这束光虽然极细,却有着任何力量都可以碰撞而无法阻止的穿透力。为此,苏春艳她只能唉声叹息了。
“这是件好事儿,是人都不能昧着良心说点儿啥。可咱也得量力而行是吧?咱也有咱自己的日子,总不能太苦了自己吧。”苏春艳尽量把话说得心平气和。
江河水对苏春艳的话深表理解,也颇满意。他看着酒干菜净的茶几,沉思了片刻说:“要说一点不苦怕是不行啦,只要咱别亏了孩子就行。你看,这一年多你和我儿子不是好好的嘛,受影响了吗?“他将双手一摊,很潇洒的样子。
“没影响吗?”苏春艳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是我爷们儿知道不?照比一年前,你看你现在都成啥样啦?”她上下扫视了一眼他那骨瘦如柴的身子,“就像没过了火焰山的孙猴子,哪还有点儿人样啊。别人都以为是我刻薄了你、知道不?你以为我好受啊?”她真的动情了,泪盈眼堤流淌下来,干脆起身进了卧室。
江河水看着关上的房门,心里一阵内疚。不过,他的心里也完全敞亮了:以后给两个孩子按月打钱,再也用不着遮遮掩掩了。
卧室的门又开了。苏春艳将一件干净的汗衫扔给他,然后径自去了那个小家伙的房间。
女人就是女人,天生都是柔软的货儿。江河水满心的慰藉,先是默然顺从地将汗衫穿好,然后泛了会儿愣。他拿起早已见底的酒瓶晃了晃,又去找出半瓶酒和生葱、咸萝卜条啥的喝将起来。
苏春艳从房间走出来,将给孩子换下的“尿不湿”放进了厕所里的纸篓里,再不想搭理这个不让人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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