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光横切天地,剑斩日月,又有石破天惊之势,引得方圆千里之内的破碎山河,地动山摇起来。
半空中的法宝,悉数崩碎,只在一瞬过后,全都烟消云散。
法宝似不要钱似的碎,杨花固然心疼,依然心神镇定,生死大敌当前,稍有差池便会一命呜呼,更何况十境大修士灵识通透,心性牢固,不易破碎,故而哪怕是亲眼看见了这剑开天地的一幕,女子大妖杨花的心境依旧没有动摇。
这一刻,她知道,近了。
二人的生死,皆需要在一念之间敲定。
黑色剑匣如获敕令,径直飞往半空,剑匣之中,递出万千道剑光。
每一道剑光,皆是扶摇天下的剑仙,被女子大妖杨花斩杀,随后捕获他们的本命飞剑藏匿于剑匣之中,待时而动。
万千道凌厉剑光迎面而来,那人剑合一的女子剑仙胭脂稍有迟疑。
只因那身前无数剑光里,有些许似曾相识的气息。
或许是某一日御剑途经诛邪楼时,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逍遥剑仙。或许是某一次烟雨楼盛会,被明乾生邀请过后远道而来的江湖朋友。或许是......烟雨楼派出,为守护扶摇天下而死的烟雨楼弟子。
他们与她们,或多或少,都曾在生命中某个时刻,出现在过女子剑仙胭脂的世界里。
扶摇天下守陵人别的本事没有,偏偏有一样非常人能及,那就是记性好的离谱。
——只因常年独自守候压胜之地,无暇分身去人间看看。
猜测某一处书院,有儒衫读书人,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作一篇锦绣文章。
某一处战场,有铁甲骁骑将,横刀立马,一夫当关,战一回不死不让。
某一处云海,有青衫背剑客,推剑出鞘,剑光递出,便是个身前无人。
许多事情,掌观山河观不到。
譬如男子望向女子时,心底的深情款款,譬如女子望向男子时,眼中的含情脉脉。
许多事情,只能靠猜,靠想,靠梦。靠一个身在囚笼,心在沧海。
故而扶摇天下每一位守陵人,都格外珍惜自己亲眼看见的每一个人,亲自经历的每一件事。
因为在漫长枯燥的守陵生涯里,所见所闻,便是所思所想,所得所获。
守陵人胭脂,在某道剑光中,看见一位至死不懂得如何对喜欢的男子表露心声的女子剑仙,是那烟雨楼的一位弟子,练剑一事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她喜欢一位同门师兄,却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
胭脂许多时候,站在烟雨楼顶端,遥遥看见那位女子剑仙只敢远远站在一边,看着那位自己的同门师兄练剑,被他发现后,又赶紧装作恰好路过,两人便始终“相安无事”,他们之间说过最亲密的话,便是在双双奔赴仓庚州战场之时,那二十一位大修士结束围杀局,在天地间迸发出的灵气涟漪波及后,他问了句你没事吧,她摇头说多谢师兄关心。
胭脂的修为,可以看透他人心湖之上的心声,知晓那男子每次练剑时,其实都早早就发现了有人偷看,他喜欢她,可是他不说,他也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位同门师妹。
而胭脂不说,则是因为她原以为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那两位烟雨楼师兄妹,都没能熬到终成眷属的那一天。
很快,那些剑光近了。
胭脂看见了属于那位男子的剑光。
这一次,胭脂递出了生平最强的一剑,也是此生仅有,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次递出的一剑。
也许是因为怜惜两位有情人的无疾而终,也许是因为对女子大妖杨花的恨意。
或者也许,仅仅是因为她太久没有出剑。
总之这道剑光,堪称扶摇天下史上最强一剑,没有之一。
这一日,蜉蝣州落花山,有“花”折落,碎得遍地尽是,血染花瓣,却无花香。
那剑光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好似天外一颗陨星落下,在蜉蝣州的地面,开出了一朵血花。
————
那青衫剑仙双手拄剑,闭目养神,心神沉浸于自身心湖小天地中。
观那心湖之上的金色山岳,山岳之上的道观,道观之上的匾额。
冥冥之中,似乎有声音引他前去,看一幅盛世画卷。
破碎山河变回了锦绣山河,人间依然有妖,却没了妖族大军。
扶摇天下还是那个扶摇天下,只是少了许多人。
他们或死在那场围杀之局的灵气浪潮里,或死在大妖分散九州时的无差别攻击里,或死在如海一般的妖族大军涌入战场时。
以身殉道也好,以身殉国也罢,以身殉情也无错。
那一个个死在这场战争中的人,其实早就死在了他们爱上某一个人或是信仰某一件事的最初。
殉道,殉国,殉情。因为爱,随时可死,说死就死。
还有一些人,其实本来不必死,却依然死了。
李子衿在那幅锦绣山河画卷上,看见盛世之中,有一位少年,独坐悬崖边,出神望着海。
与他此前好像。
如照镜子一般,看着那少年看海。
悬崖边风很大,少年便眯着眼,双手撑在地上,姿态闲适,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结果下一刻,少年便从崖边落下,好像只是无心之失,也好像只是他特意坐在崖边,等一个“无心之失”。
那个青衫剑仙当即便从心湖内视中退了出来,吐出一口浊气。
他眼底有些失落,不明白为何战事结束以后,依然有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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