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陆地上的人,在他们眼中向来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各王之间征伐不休,各族之间心存芥蒂,人与人之间也难知彼此真正心意。人心叵测,人心不足,人心之后往往没有好的词,也不知是历代文人写下的巧合还是事实本就如此。
守城的担忧此刻也是他担心的事,红水异动每逢三十六年便会出现,不论发生在哪个方位都免不了天灾人祸,战火连连,恶疾肆虐或是异兽横行,当然这对一些人来说也是机遇和挑战,王朝替换本也是天命难违。
只是此时陆上正逢春雨之际,这个时节下起红雨,往后的时气必会大乱。
心正担忧,他绕过花园藤蔓,随水流而上,一直上升到可以听清陆地声音的湍流中,屏息聆听,良久,才返回园中。自古治世之音安以乐,乱世之音怨以怒。如今东境、汶沙、从极、北冥皆有异声,属汶沙,东境尤为怨怒。从极哀声低鸣,始自上一大纪,沉吟至今。玉柘相信红雨之乱非源于从极,而东境内已有血祭被他所收,一路流至圜城,必乱上水,故东境之红水也在他意料之中。北冥之声本因上入月宫,如今不知为何却钟声荡浊。
可这次异动来得有些早,相隔上一个大纪不过二十余年。如果在升平宴后,至少各宗族可以早做准备。他明白陆上之灾避无可避,只是希望能稍稍慢一些,等升平宴之后,圜城才能兑现承诺,尽一己之力。
“乐有志,声有容。城主在担忧什么?莫非陆上又有求于圜城?”女子步态轻盈,似游在水中又似清沾于砂石之上。她的眉宇间星辰璀璨,说话声如谷雨落于磬筑。
“怜池,你若能听见,便会理解我此时的心情。”玉柘低声说道。
“我若能听见,又怎会有现在静如止水的生活。”夜怜池浅浅一笑,仿若仙子。她的容貌和气质非但没有随着时间而改变,而且愈发美丽。只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却失去了听觉。
“也许宗主们会答应结束上一个大纪的缚印。毕竟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承认,异动已起,新一个大纪提前到了,你也该恢复自由了。”
“对于一个乐师来说,哀乐自成于心,城主不必在意缚印之事。历代以来各族虽敬圜城为首,但也仅限于四海升平之时,一旦有所变化,难保各族们让城主为难;您大可不必为怜池缚印之事与他们牵扯。眼下升平宴在即,选好新城主和各族继任者才是当务之急,如若出了什么差错,只怕这个大纪哀怨连连,水陆皆难幸免。”
“你有这样旷达的心胸真是难能可贵,相信我,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向各宗主请求,你已经不被允许吟唱,再剥夺听力,哎,当年的这个刑罚过于沉重。”玉柘看着自己的学生,当年她的年纪和小玉相仿,如今容貌依旧,却失去了乐师最重要的东西。他心生怜惜,竟不觉流出泪来,只是在圜城没人会看到流出的眼泪。
“怜池欠城主的恐怕永远还不清了。我犯下大错以后您竟然依旧留我在圜城,还让我教授孩子们学艺,让我月圆之夜可以和孩子们一起浮到水面,不用被压于沉石中换不得日月之息。虽然牢笼束缚了我在月光下舞蹈,但怜池仍已是万般感激,城主若再为我受半点责难,我何时才有机会还您的恩情。”
夜怜池细语低声,却难掩恬静婉转,她的声音是圜城最美的,至今仍无人可与之比肩。她不该被夺去最美丽的东西。玉柘摇了摇头,知道自己此刻说的这些话不过是寻求怜池对自己的宽恕,如今他的确很难向宗主们开口,也很难对她有更多的帮助。一切都该在三十多年前极力争取,该在那时护她周全。
她是否曾经对自己有过怨恨?他无从得知,他仰仗听感,因此也无法从不能吟唱的夜怜池的脸上读出哀乐。他相信她说的话,她说她不恨,他便相信;她说她知道错了,他心中满是痛苦;她说希望能教授孩子学艺来度过漫长的余生,他为她免去沉石压身之苦;她说生生世世都留在圜城,生生世世不愿再见到外面的人,他为她制作牢笼,免去换息之时遇见外人的担忧。他为她做一切她希望的事,可那都已经在大错已经酿成之后,在宗主们不愿饶恕她之后,在宗主大会夺去她最宝贵的能力之后。
这些都微不足道。多年来玉柘唯一不敢问自己的是,他让她回来,是不是错了。他不敢问自己,也不敢问夜怜池,不敢问他最好的学生。如果当初让她留在陆地,是不是才是正确的。
“孩子们都还好吗?有没有特别优秀的人选?”玉柘收回思绪问道。
“泽竽天资聪颖、性情温和,已能通晓音律琴艺;子筑想必乃宗族少主,御兽术与生俱来,只是心性深藏,难以捉摸。菡葭、谢林吟唱初成,和谐声律,想必已能入各宗主之耳。小玉少主生性开朗,似乎更爱花虫鸟兽,也许勤习乐舞真是难为了她,可身为少主又不得不修习各宗之所长,好在她勤奋努力,天资虽不足,倒也不算太差。东境弟子二人,北冥二人,从极亲族和汶沙四人,共八名弟子,虽隐匿少主身份,但若仔细辨别依然能猜出几分,就目前看来,升平宴后各族皆能获得继任者,不过是不是亲脉少主,学艺师们也只能私下来猜测几成。”
“各宗族自古便沿袭尧舜举贤非亲之传统,绝不会因为血脉之缘擅自改变继任者。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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