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祁怀显十二年,八月初三,秦王杨绍瑜、汉王杨绍廷攻破碎叶城,彻底平定叛乱,班师回朝。
太昌城依然是熙熙攘攘的盛况,两位亲王带了五百亲兵,才刚进城门,等候已久的内侍王清就宣读了圣旨,让他们二人直接各自回府,不必进宫回报,无旨不得擅出。
消息顷刻间传遍京城,各处有司府衙、大街小巷掀起惊涛骇浪,一批批言官重臣或去东府,或去面圣。
然而无论是太子还是皇帝,都避而不见,只推出下属去敷衍。
当然也并非所有臣工都不能见到他们,比如此时的杨绍方正在折桂阁和中书令沈洪才、靖远候沈行简以及文华阁阁老魏庄明三人商议紧急事务,内容就是如何化解这次危难,救出功臣。
几人面色凝重,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已明明白白的看在眼里,能够用这么大且不靠谱的一件事去搬动皇帝猜疑之心,也只有绣衣臣才能做到。
沈行简甚至怀疑绣衣臣中有了赵王的人。
热茶转凉,熏香再立。
杨绍方他们仍是没有想出好的对策,除了借用民情民意之外,似乎再也没有其它办法能够挽回皇帝心思。
对于绣衣臣究竟查到了什么,众人一无所知,局势岌岌可危。
杨绍方心急如焚,他鬓角华发早生,拧眉说道:“这一次除了民情民意之外,的确是没什么能够解救二郎三郎的证据!何况那天在嘉德殿上,陛下设酒宴试探本宫,就已经说明了他的决心。”
中书令沈洪才拱手道:“老臣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陛下可以容忍皇子们的争斗,也可以容忍权臣跋扈,但他决定不能容忍自己被人欺骗和背叛,诸位可还记得乾瑞七年的事情么?”
“自然记得清清楚楚,这也是陛下的逆鳞。”魏庄明双目在空,回忆道,“那时殿下跟靖远候年纪尚小可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而且也从未有人敢提起此事。”
“请老师详说。”杨绍方拱手道。
魏庄明颔首,缓缓揭开旧事,“当年先帝还在,当今陛下也还是当年的洪王殿下。那时候洪王刚刚在夺嫡之战中获胜,正是如日中天之时,就差废黜太子授以金印正统。
朝臣们都以洪王马首是瞻,认为他已经是东府正统,所以扶持他的那些人自然也放松了警惕。
没想到,当年的太子,现在的庶人杨霄以重金买通深受洪王信任的一位近臣,并从他口中提前得知举行受封大典的准确时日。”
“之后呢?”
“之后……庶人杨霄就借那个逆臣的口,让他去挑拨洪王府幕僚关系,也用还未易主的太子金印让那个逆臣以各种方法大肆敛财,并从江湖上紧急招募了八百悍匪,准备在受封大典当天攻陷帝都武库。”
杨绍方拭去细密汗珠,“杨霄比本宫胆子大多了。”
沈洪才笑了笑,接过话头继续说道:“由于乾瑞一朝武备松弛,更加之受封大典当天,京城各处重臣都前去观礼,拜谒储君,所以竟能让杨霄带领八百悍匪成功冲破防备稀松的帝都武库,夺取大量兵器甲胄,又骑快马杀奔后宫,逼先太后写下剿贼谕令,再拿着谕令冲击受封大典。”
“八百人居然能在帝都后宫如入无人之境!”沈行简不可思议的问道,“当时的禁军哪里去了?”
魏庄明叹道:“乾瑞一朝,说的好听一些就是抑武修文,说的难听一些则是武不思战,文不思政,先帝崇尚道家,对于朝政很不上心,所以那些禁军早已经没了战力,脱下甲胄甚至不如街上的地痞。”
“真是太丢人了!”杨绍方怒道。
魏庄明喝了口茶润喉,继续说,“所以当八百悍匪冲进受封大典的时候,因为那逆臣之前的运作,使得洪王府幕僚有许多人离心离德,软了骨头,他们见到杨霄率领八百悍匪像血人一般,不降者全部处死,这些人直接倒戈。
洪王带领御林军拼死抵抗,把受封大典这样的场合杀的血流成河,就在洪王等人支撑不住的危急关头,殿下的生母,配天皇后带洪王府府兵赶到,这才解了围困。”
沈洪才敬佩赞叹,“也幸亏配天皇后巾帼英雄,也才解去那场危机啊!在那之后,洪王查出那个逆臣,把他判了寸鳞之刑,而废太子也就彻底成了庶人,这还是洪王不忍心见他去死,为他求过些情面。”
“本宫好像明白了……”杨绍方喃喃自语,“明白了为什么父皇登基后会贬黜许多老臣,恐怕那些人就是临阵倒戈的吧?”
沈洪才答道:“殿下所言不错,那些人就是临阵倒戈之人,若不是他们临阵倒戈,像我们这样的臣工今日又怎么会位居高位?”
魏庄明也附和道:“沈大人说得对,那些人中不乏绝顶智谋的人!想必陛下当年已经是心寒之极了吧!那么多他视为至交好友的人在面对敌人的时候解甲倒戈,甚至有的人还想反戈一击!这样的事,这样的人,实在是让人备受打击!”
“所以,从此之后,陛下就极其厌恶欺骗和背叛他的人。无论是谁,但凡触及底线,触之即死,哪怕他人只有一点镜花水月般的嫌疑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沈行简无奈问道:“陛下这般痛恨欺骗背叛,眼下该怎么办?仅仅依靠民情民意远远不够救下秦王和汉王二位殿下。”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也只好看太子殿下的勇气了!”沈洪才沉声说道。
杨绍方心底一沉,“需要本宫如何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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