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小玉试着扳了一下,结果再次惊叹不已,因为简光伢的手指的确能反方向弯曲一百八十度。
操小玉说你的手咋这么软哩,你的手这么软咋干活呢。
简光伢说一样干啊。
操小玉说可新鲜了。
简光伢说喏,你看,我这个手指跟中指一样长,很少见的——我爷爷说我这种手相的人长大了有出息。
操小玉说你多大。
简光伢说十七了。
操小玉说那快咯。
简光伢说你不信。
操小玉说我信——我眼巴巴瞅着,别让我失望哦。
再来说说陈岭南。
由于没有正式职业,也没有身份证明,在来到龙踞的初期,陈岭南最怕撞到的人就是公安。可偏偏陈岭南又感觉公安无处不在。
据说,在龙踞,每天都有像陈岭南这样的盲流被公安揪出来,集体拉到偏远的郊区,要么下河挖沙子,要么上山碎石料。每天从早干到晚,干够一个月,赚够一张车票钱,然后被押上火车遣送回原籍。
陈岭南一次也没有被公安抓到过。不是运气好,而在于总结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躲避检查的经验。首先不能在犄角旮旯流连,在那种地方被盘查的可能性几乎百分百。其次环境不熟悉的地方尽量少去,不然遇到公安无处逃遁。第三尽量不在工厂门口徘徊,一旦公安以为你是找工作的人,肯定会上来盘查证件。第四,不凑热闹,早出早归。第五,与人为善,少结怨。
恪守了这些经验,两年来陈岭南成功避开了公安的盘查。但陈岭南明白,仅凭这些经验,也无法从根本上确保自己的安全。这就好比你怕晒太阳,可太阳永远在,你是躲在家里不出来,还是买把伞?当然是后者更合乎逻辑。
陈岭南认识到,自己想在龙踞长期发展,一味琢磨如何避开公安不过是小聪明而已,关键时刻救不了自己。真正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在被公安抓住后化险为夷。就眼下的背景看,能让陈岭南化险为夷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在龙踞交到靠得住的朋友。而谁才是真正靠得住的朋友呢?就是公安。
陈岭南的分析无懈可击,问题在于操作性。陈岭南想跟公安交朋友,不等于公安愿意交陈岭南这个朋友,因为这是一个完全不对等的交情。陈岭南跟公安交朋友,公安可以给陈岭南提供庇护,问题是陈岭南能给公安什么?什么都给不了。面对这一现实,陈岭南有两个选择,要么死心,要么换个角度。经过反复权衡,陈岭南最后打定主意,既然自己什么都没有,又不想放弃跟公安交朋友的想法,那就铤而走险赌一把,干脆把自己暴露在公安面前,大不了筛一个月沙子然后被遣返回凤凰城。
到时候再跑回来就是嘛!
陈岭南可能是龙踞有史以来第一个头脑清醒知道后果而主动暴露在公安面前的外来务工人员。之前派出所也遇到过找上门来的人,但无一例外都是糊涂蛋,说是来办暂住证,要么手续不齐全,要么根本没工作,要么居无定所,结果正好撞在枪口上,直接送去郊外做苦力,然后遣送回老家。那天陈岭南进到伏龙塘派出所的时候,值班的公安以为又来了个傻瓜,问陈岭南来的目的。
“我叫陈岭南,我来自首。”陈岭南回答。
“讲讲你犯的事。”公安说。
“没犯事。”陈岭南说,“我这么老实,能犯什么事。”
“那你跑这来干什么?”
“我来自首。”陈岭南说。
“你让我糊涂了!”公安说。
“哦,是这样,”陈岭南赶紧解释,“我没有暂住证。”
“那就办一个嘛。”
“办不了,我是收废品的,没有进厂。”
“通行证拿出来让我看一下。”
“没有,”陈岭南说,“刚来龙踞的时候有,现在不知道搞哪里去了。”
“那就回去补办一个。”
“补办一个倒不难,”陈岭南说,“可我回来还是收废品的啊。”
“什么意思?”
“我没有进厂啊,谁给我开用工证明?”
这几乎是一个死结,因为办暂住证必须三证齐全——户籍所在地派出所开具的身份证明和通行证、进厂务工后工厂开具的用工证明,缺一不可。
可以说,陈岭南的运气出奇地好。这天接待他的公安不是别人,正是此时的伏龙塘派出所所长、后来的国务院总理阮如璋。
陈岭南的情况虽然特殊,但也并非个案,也非首例,对此阮如璋其实早有过思考。一直以来,派出所一直是遵照上头的指示,对凡是三证不齐没办法办理暂住证的外来务工人员一律遣返。陈岭南的出现让阮如璋越发认识到,继续一刀切的管理手段根本行不通了。龙踞的发展一年一个模样,外来务工人员潮水一样涌进来,而在这些人里,有多少人是三证齐全的?没有进厂的盲流有多少?怎么把他们全部抓起来遣送回去?事实早就证明,根本办不到。他们没有暂住证,又怎么去管理他们?还有,像陈岭南这样的,明明在龙踞有份职业,也没犯事,就因为没有进厂,开不出用工证明,办不了暂住证,这样的人在龙踞有多少?一刀切把他们抓起来遣送回去,对谁有好处?有没有必要?合不合情理?该不该改变?
“你住哪?”阮如璋问陈岭南。
“我在岗丰村水塘边自己搭了个窝棚。”陈岭南说。
阮如璋心里琢磨了起来。他有两个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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